H市，豫銘銀行私銀部。

郦月正低頭翻看着手中的項目資料，忽然桌角被人敲響。

“郦月，部長叫你去辦公室。”

郦月不擡頭都能感受到來者擔憂又摻雜着看戲的眼神，複雜的情緒，正如現今部門中大多數人對她的觀感。

她點頭說了句謝謝，起身推開部長室的門。

郦月處在豫銘銀行H市分行的私人銀行部門，入職三年，主要負責銀行裡高淨值客戶的對接維護，深得領導器重。

老領導剛退休，原先的副部長順勢升了上去轉正，手握老領導留下的大部分絕佳資源，但人總是貪心不足，更不說新官上任之際，哪裡看得慣原先領導留下的得意幹将。

剛踏進部長室的門，辦公桌後坐着的人就恰好氣憤地拍了桌子，随即冷聲質問道：“郦月，領導退休前把她手上最好的資源留給你，你就是這樣維護的？信誠科技的董事長夫人為什麼拒絕我們繼續服務？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郦月絲毫不意外，她想任誰都不會放心将自己的資産從可靠的老領導手裡轉到眼前人的手上。

更何況是以挑剔著稱的信誠科技董事長夫人。

但她也知道這鍋是必然會甩到自己頭上的，于是也就眼觀鼻鼻觀心，幹脆沉默不語聽眼前人發揮。

一陣訓斥後，終于以一句“今晚你就去找客戶道歉，客戶要是走了，你也不用留下來了！”結尾。

私銀部人少而精，傳八卦的速度就是前腳跟後腳，不出半小時，部門裡所有人都知道郦月被部長叫去罵了一頓。

女衛生間内，有人洗着手談天，話裡話外都是郦月。

“你說這郦月可真夠倒黴的，進來才三年，原本都要破格升任副部長了，臨了老領導退休那位置瞬間就被人給頂了。”

“她不是一貫這樣嗎，剛入行那天就把行裡大領導給得罪了，要不是老領導心軟保了她，哪輪得到她在私銀部風生水起。”

“那也是，不知道該說她倒黴還是幸運。”

另一人嗤笑，“往後自然是不幸運的。”

兩人相視一笑，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偌大H市資本圈，哪有她一介草根的容身之地。

郦月手機微信消息彈出來的時候，正靠在隔間内放空心神，打開微信一看是莫薇發來的消息。

【王朝晖罵你了？你在哪呢？】

郦月手指微動，打了幾個字，【在衛生間裡聽我的陳年舊事。】

【......】對面輸入停頓了一瞬，顯然對于郦月此刻還有閑情聽自己八卦感到無語，又發了句，【我人在外面跑客戶都聽說了，要你今晚去道歉？】

【嗯。】

【他可真不要臉，自己得罪的人，要你去賠罪。】

郦月倒是不甚在意，還能反過來安撫她，【沒事，客戶談下來就是我的了。】

雖然郦月這麼說着，但她心裡很清楚今晚别說把客戶留下來，能不能見到那位夫人都是個未知數。

事實證明郦月在某些不順利的事情上的猜想向來都較為準确。

打聽到信誠科技今晚有一場晚宴，董事長攜夫人共同出席，郦月特意回家換了身晚禮服，拿着托關系弄來的請柬匆匆奔赴晚宴。

等郦月到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了，透過前台的接待廳隐隐傳來宴上悠揚的開場舞曲，往裡看去就是宴上來往交錯的名流賓客，言笑晏晏推杯換盞。

郦月從包裡拿出請柬遞給前台小姐，臉上帶着點歉意，“抱歉，來遲了。”

前台小姐微笑着說沒關系，手上毫不耽誤地打開請柬核對。

下一刻，郦月就看着她的臉色從禮貌微笑變成冷漠疏離，上下打量了郦月一番，看過來的眼神都帶了一絲嘲諷。

“抱歉小姐，您這封請柬是假的。”

“......什麼？”

“這種請柬是以前的，隻是封面相同。這次公司新品發布會，董事長特意在請柬内加了設計标志，而您這份，并沒有。”前台小姐還是保持着良好的服務禮儀，“或許您是拿錯了，時間還來得及您可以回去拿一下。”

雖然她是這麼說的，但話中的意思不難聽出來：我知道你沒有請柬，想混進去是不可能的，收拾收拾快走吧。

這是什麼倒黴事？托關系買張請柬都能買到假貨，現在電信詐騙都已經這麼猖狂了嗎？！

郦月有一種不出所料的感覺，她就知道倒黴事是不會錯過她的。

郦月還來不及為打了水漂的兩千大洋心痛，一隻手扣着請柬，另一隻手緊緊抓着前台小姐的手，開始用自己幾年來累積的營銷手段喋喋不休，試圖用真誠打動她，讓她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自己進去。

——

不遠處的台階下，深色邁巴赫靜靜停在郦月身後，車窗被打開一條縫隙，有缥缈的煙霧從縫隙中鑽出，絲絲縷縷飄散在空中。

成倚山坐在車後座，手上夾着一根快燃盡的煙，似笑非笑地偏首看着晚宴門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