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吧，行，那就調監控。”教導主任收起手機，轉身動了動鼠标，點開電腦上的文件夾，看樣子是早有準備。

蔣讓掀了掀眼皮，主動認了：“是我。”

梁國強深吸了口氣，臉色不太好看：“我跟你說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你說說，為什麼打架？”

蔣讓沉默着，沒吭聲。

“剛剛不還上趕着認，怎麼這會又不說話？”梁國強怕蔣讓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不動聲色地朝他使眼色，“說啊，别想着糊弄老師，說實話！”

遠處球場上傳來學生的歡呼聲，辦公室卻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見牆壁上的挂鐘發出機械的滴答聲。

一下一下，如敲在人的神經上。

蔣讓微垂着腦袋，雙手負在身後，整個人站得有些松垮，表情很淡，聲音聽起來吊兒郎當的：“老師，您問他吧，以他的答案為準。”

話落，站在一旁的宋浩輕嗤一聲，不知是無語還是嘲諷。

“你這是什麼話？！”梁國強氣得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橫飛，“我現在是在問你！”

“诶，老梁，别動氣，好好說。”周松安撫了兩句，轉頭問宋浩，“宋浩，你來說，是怎麼回事？”

宋浩臉色黑沉，眼底迸發着懾人的涼意，顯然是不爽蔣讓将這個問題抛給他。

至于打架的原因，他自然是開不了口。

“沒什麼，大概是我說了幾句他不愛聽的話。”他含糊其詞。

梁國強追問：“什麼話？”

宋浩語氣輕嘲：“問他呗。”

“你們倆擱這提足球呢？！”教導主任怒氣拍桌，耐心都被磨沒了，“說不清楚，就叫家長過來！”

兩個少年臉色均是一變，顯然是這話起了作用。

蔣讓擡頭，微微站直身子，語氣誠懇真摯：“何主任，我倆就是打球時起了點摩擦，一時沖動我才動的手，您要怎麼懲罰，我都認。”

“真的是這樣？”教導主任半信半疑，向宋浩确認。

宋浩瞥了蔣讓一眼，努力平複情緒，不情願地附和道：“差不多吧。”

看這樣子，是問不出什麼了。

這些學生啊，脾氣都犟得很。

何主任搖頭歎氣，大手一揮：“你倆把人帶回去吧，自己看着處理。”

-

操場上的廣播聲進入尾聲，遠遠看過去，隻有前面幾排在認真做操，後面的男生站的歪七扭八，動作也極其敷衍。結束後，同學們作鳥獸散，三兩成群地往高一年級教學樓走去。

“诶诶，有人看到蔣讓學長在田徑場跑圈！要不要去看看啊？”

“我靠，真的！群裡有照片。”

“我看看，我看看……”

幾個女生腦袋湊一塊看手機，語氣興奮。

“啊啊啊，真的好帥！”

“诶，他臉上怎麼有傷啊？”

“昨晚你沒逛貼吧啊，他跟人打架了，估計是被老師罰了吧。”

“要不偷溜過去看看吧，反正下節課是體育。”

一陣附和聲，沒一會兒，往田徑場跑去的人越來越多。

從七班教室的右側窗戶往外看，正好能看到田徑場，坐在窗戶旁的同學偶然間一擡頭，便看到了這一幕。

“那不是讓哥嗎？他被老梁罰跑圈啊？”

一石驚起千層浪，教室裡瞬間又沸騰起來，衆人一蜂窩跑去窗邊，瞬間将幾個窗戶圍得水洩不通。

椅子劃過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李源霍然起身，直接從桌子上翻了過去，他擠開扒在窗邊的幾個男生，探頭往下看。

“還真是！”李源臉上露出喜聞樂見的表情，身子後仰着，沖溫禮招手，“诶，溫禮，你過來看看！”

聽到溫禮的名字，巫維停下筆，往斜後方看過去——女生側着頭，目光落在窗外，神色黯然。

顯然是在為蔣讓擔憂。

巫維垂下眼，轉回身子，繼續寫作業。

“靠，不愧是咱讓哥，跑個圈都這麼多人看！”有男生感慨。

“這些女生在鬼叫什麼？神經吧！”穆瓷抱臂倚在座位旁，一臉無語。

旁邊同桌臉色绯紅，小聲說：“穆瓷，你不懂那種迎面而來的沖擊感，要擱我，我也叫。”

穆瓷冷嘲：“叫得再大聲，人家也不會正眼瞧你，有什麼用？”

女生撇撇嘴，不說話了。

溫禮正要起身，老梁忽然夾着書進來，看到窗邊圍了一排人，臉色不悅，聲音陡然一沉：“都扒在那幹什麼？！都回自己座位去！”

話音剛落，鈴聲急促地響起，溫禮身形一頓，又坐了回去。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四面八方傳來，教室裡頓時亂作一團，梁國強闆着一張臉，敲了敲黑闆：“今天誰值日？黑闆擦一下。”

梁鶴頂着那道審視的目光起身，走向講台，撸起袖子開始擦黑闆。

身後，梁國強的臉色明顯黑了一度，眼神也瞬間淩厲幾分，他“啪”地一聲将書甩在講台上，激起一層粉筆灰。

“還有時間看熱鬧，我看你們是閑的慌！”

班裡瞬間雅雀無聲。

一節課過半，蔣讓才回來。他站在門口打了聲報告，老梁正面對着黑闆寫題，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有意要晾他半晌，一時沒應聲。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教室裡隻有粉筆擦過黑闆的沙沙聲，溫禮隻覺得時間分外漫長，她擡頭看向門口。蔣讓身上就隻穿了件短袖，校服被他拎在手裡。老梁不說話，他也不催，一副你不着急我也不着急的模樣，就那麼坦然地站在那。

像是察覺到什麼，他倏地擡眼。

四目相對。

昨晚發生的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心跳陡然間慢了一拍，随即又瘋狂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