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蔣讓去了趟醫務室處理傷口。
女校醫看到是他,驚訝又無奈,說了句“又是你啊”,随後瞧見他嘴角的傷口,不由得皺眉,上次似乎也是這個位置……
“又被人打了?”
蔣讓掀了掀眼皮:“互毆。”
校醫失笑,有什麼區别嗎?
轉念一想,還是有區别的,一個是單方面被打,一個是雙方混打。
小男生的自尊心呐。
她正了正色說:“這可不提倡啊,再這麼傷幾次,你這嘴還要不要了?你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蔣讓臉色一黑,什麼細皮嫩肉,聽起來娘們兮兮的。
不能因為他長得白,就這麼形容他吧。
女校醫沒注意到自己措辭有誤,換上幹淨的醫用手套,湊近觀察傷口的深淺。
這次倒沒有上次那麼嚴重,大概是被打出經驗了吧。
依舊是上次那個流程,消毒清創,然後再開一點消炎藥。
“再深一點就要縫針了,那可不是簡單消個毒,吃個消炎藥就能好的。”校醫語氣嚴肅,勸告道,“可别再有下次了啊。”
蔣讓說:“我也希望。”
溫禮回到家時,家裡空無一人。
半個小時前,她接到溫明哲的電話,說今晚在餐廳訂了位置,讓她放學直接趕過去。
溫禮當時還挺疑惑:“怎麼突然在外面吃?”
不會是為了過聖誕節吧?
不至于吧。
那頭,溫明哲咳了聲:“是我跟你宮阿姨的結婚紀念日。”
哦,原來是這樣。
這種場合,她去了豈不是破壞氣氛。
溫禮垂眼,說不上什麼心情,很平靜,也毫無興緻。
“我不去了。”她說,怕父親誤會,又補了一句,“今天作業太多,時間不夠。”
溫明哲想着她一個人反倒更自在,也沒強求。
換了鞋,溫禮将燈打開,客廳裡散落着許多玩具,有幾個還飛到了門邊。
她歎氣,一個個收起來放進溫淼的收納箱裡,等全部清理幹淨,她身子一歪,躺在沙發上累得不想動。
眯了半晌,溫禮摸出手機,給蔣讓發了條消息。
因為他要去醫務室,今天兩人沒有一起回家。
這個點,應該回來了吧。
【讓讓,今天能去你家蹭飯嗎?】
【賣萌.jpg】
等了幾分鐘也沒回複。
溫禮想起什麼,趿着拖鞋跑進卧室,在書桌旁拿了個東西,然後鎖門去對面。
她擡手,正要敲門,裡頭忽然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
诶,蔣阿姨回來了?
距離上次,好像才沒幾天?
一般她去外地,都是十天半個月的,這次突然回來,不會是因為蔣讓的打架的事情吧?
想想也是,這次打架的事件幾乎鬧得全校皆知,都驚動了教導主任,怎麼可能罰跑幾圈就算完事。
溫禮的手臂僵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去。
雖然偷聽是有點不光彩,可是她的腳卻不受控制地釘在原地。
另一邊。
偌大的餐桌旁,蔣讓和蔣清雅各坐一邊,桌面上擺了三菜一湯,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但沒人動筷,空氣似凝固了一般,隻有熱水壺發出沉悶的咕噜聲。
蔣讓盯着盤子的魚,下颌緊繃,一字一頓地說:
“我沒覺得我有錯。”
蔣清雅沒說話,接到老師的電話後,她買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奔波了一路,回來後又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整個人筋疲力盡。
打架的原因,老師并沒有說。
但是聽到宋浩這個名字,她幾乎立刻就清楚了。
蔣清雅揉了揉眉心,頓感無力:“阿讓,我知道你介意……”
蔣讓擡眼,臉上的表情并無波瀾,隻沉默地看着她。
“但是,我跟你宋叔叔……”
“他不是我叔叔。”蔣讓冷淡地打斷。
蔣清雅停頓了會兒,接着說下去:“我跟他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他是你同學的父親。”
後來知道時,兩人的感情正濃烈,她猶豫過,内疚過,掙紮過,但最終仍是一頭紮了進去。
說起來,還真有點難以啟齒,她都快四十了,居然還跟熱戀中的小女孩一樣,将這些世俗因素抛之腦後,義無反顧。
因為這份自私,蔣清雅對兒子充滿愧疚。
“阿讓,你還小,感情的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蔣讓不想再聽下去,語氣急促:“媽,您還沒明白嗎?我不在乎他是誰的父親!”
蔣清雅臉上溫婉的表情僵住,下意識問:“你跟宋浩打架不是因為這個?”
蔣讓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水,手指用力攥起來,手背上青筋微露,眸中是一閃而過的戾氣。
他喉結輕滾,聲音暗啞:“宋烨,是不是沒離婚?”
宋烨,宋浩的父親。
他這話一出,周遭霎時一片寂靜。
少年的胸口上下起伏,漆黑的眼睛裡似蒙了一層霧,他閉了閉眼,想起那天在籃球場,宋浩将他壓在地上,紅着眼低吼:
“你媽就是小三!”
“我爸媽都沒離婚,他倆就這麼迫不及待搞在一起,惡心不惡心啊?!”
“居然他媽都半年了,你别跟我說你不知情!”
确實不知情,蔣讓一開始隻知道媽媽有個交往對象,兩人見過一面,但印象不深。
直到有次在校門口,看到宋烨來接宋浩,他才知道,那個男人是宋浩的父親。
蔣清雅戀愛,甚至是再婚,他都沒意見。但是那個人,居然是他兄弟的父親,這他媽算是什麼事?
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說什麼呢?
這件事雖然荒唐,可又不犯法,甚至都沒觸碰到道德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