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菱當初開這個店的時候沒指望過掙錢。
她上了幾年班落了一身病,後來想着放松,買了個小院子,樓上生活樓下開店。
開業時間全憑心情,每回有什麼變化的時候就會在三人小群裡通知一聲,其他時間雨蔓和褚梨斟酌着辦。
展菱剛開業的時候在小群裡拉客,那時剛辭職不久,還沒有現在的松弛勁兒,想着大錢不掙生活費總得有,于是她鄭重地以寫信的格式拜托兩位好友為身邊的同事推薦推薦,那時候褚梨特别霸道,展菱記得是這麼說的。
——“這店意義不同,雨蔓不能帶别人去,她隻能帶我去,要不我去給你發傳單攬客,要不你就多收幾倍我們的飯錢,反正這店裡隻能我們倆一起出現!!!”
事實上有個狗屁的意義,展菱不過在群裡說了句:這算我們三人的聚餐基地,以後你們約會來我這就行,姐妹給你們留好單獨的房間呦~
最後一句略顯暧昧,但褚梨的霸道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剛開始雨蔓遠着她的時候還能有所收斂,後來越來越過份,無厘頭的宣言太多了,偏偏雨蔓每一條都執行的非常好。
雨蔓是個特别正經的人,展菱有時候還能從她身上找到一些老幹部氣質,那天小羊進門的時候展菱并不知道是和雨蔓一起,發現她身後的人不是褚梨後,她第一時間變得頭大。
她已經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
褚梨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剛才問的是奚亦央,實則眼神注視的是雨蔓。
受傷的情緒,垂落在身側攥緊的手指,無不在告訴所有人她需要雨蔓解釋,也需要雨蔓到她面前哄哄她。
她對待吃醋的情緒很少憋在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如果這個人不重要,那她就會發脾氣,因為奚亦央是褚梨的經紀人,那麼她會暫且忍耐。
不過這個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忍耐是一方面,卻不代表她不會當場發作,會忍氣吞聲。
哄褚梨真的和哄小孩一樣,大概是和她小時候的經曆有關。
奚亦央接收到這則訊息,一時心裡揪着什麼似的,酸酸的,還有莫名的難過,明明離開這對她才是最好的選擇,隐秘中卻又忍不住卑劣的想,褚梨這麼不懂事,雨蔓會不會厭煩?她們的感情會不會消磨?
念頭來的快,很快又被奚亦央壓下。
有時候人的卑劣隻在一瞬間,而道德需要極強的控制力,奚亦央她可以冒出卑劣的想法,但不可以做卑劣的人,她這麼告誡自己。
自虐般假裝沒看見,心底忍不住泛起阿Q精神來安慰自己,能讓褚梨生氣,自己比陌生人要強很多吧......
最終,雨蔓歎氣。
今天的天氣并不算好,褚梨瘦,站在門口一層薄薄的紙片似的,雖然逆着光,她還是看出褚梨裸露在外被凍的青紫的皮膚。
繞過方桌,雨蔓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家裡的密碼為什麼換了?”
來這裡之前,雨蔓一腔的怒火,她是有想過褚梨為什麼不能多理解她一些,她是去工作,為什麼她總這麼鬧?為什麼兩人的溝通越來越困難?為什麼褚梨動不動開始歇斯底裡?
為了趕完拍攝,雨蔓裝作聽不懂對方休息的建議,打起精神來面對高強度的拍攝進度,最早的機票,盡快回家的時間,不是感覺不到累,可不論面對什麼困難,都沒有她發現密碼被換時的無力。
可見着人,好像又沒那麼生氣了。
褚梨化着煙熏妝,因為時間久面部開始脫妝,雨蔓拇指滑過她的臉頰,粉底膩膩地粘了上去,風暴開始在眼底醞釀,雨蔓嗤笑:“所以,褚梨,你這是又玩了一晚上嗎?”
眨巴眨巴眼睛,剛剛漾出的水光被褚梨很快收回去,她側首,笑吟吟,“怎麼,不可以嗎?蔓蔓難道要我此時此刻賢妻良母的等你回來?然後在你回家後給你一個擁抱,吻着你的臉頰說一聲辛苦了?或者,再把煲好的湯送到餐桌上等着你品嘗?還是說……我應該幫你換好拖鞋,拎走行李箱順手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雨蔓,是這樣嗎?你要的是這樣嗎?”
*
雨蔓從未這麼想過,她沒想過要求褚梨變成家庭主婦,也從沒覺得褚梨的世界應該圍着她轉。
可回家的路上,她腦海裡的畫面又确确實實幻想着——褚梨會開心,然後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這些天有多麼想她,有沒有好好吃飯,雨蔓為褚梨帶了獨屬于那個城市烙印的禮物,她想聽聽褚梨是喜歡還是讨厭。
有點諷刺,不論外表裱裝的多麼美好,本質不還是那個希望褚梨能在家等她的想法嗎?
雨蔓反駁,說她不是!褚梨說,她就是!隻不過她不承認!
……所以她們兩個人冷戰了。
冷戰的滋味并不好受,最近一年卻格外頻繁。
以往,雖然冷戰,但大多時間兩個人還是在一起的,不說話,不上床,兩個人各自解決着生活所需,是一對陌生而又熟悉的室友,然後在某個夜晚,或是午後,雨蔓覺得不應該這樣傷害感情,她會從身後摟着褚梨,悶聲纏她不要生氣,有了台階,褚梨别扭一會兒,很快就開始述說自己心裡的委屈。
上次酒吧是一次,這次褚梨幹脆不回來了。
展菱問她是不是有七年之癢的情緒,雨蔓猜,褚梨大概才是那個沒了新鮮感的人。
沒和她有交集前,褚梨本身就是個呼朋喚友風風火火的性格。
秋晝短,沒什麼感覺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手機響了幾聲,雨蔓沒去看,她閉着眼,睡不着,卻也不想起來,直到響起敲門聲,她才緩慢的從沙發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