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凱的講述沒讓人琢磨出什麼東西,倒給整間超市籠了一層陰森色彩。
活人……消失。
這不是和今天秦赤年在商場遇到的情況一樣嗎?
她和林深瓊在商場裡逛着,上一秒周圍還人山人海,下一秒怪樂在腦内響起,睜開眼……行人都不見了。
去哪了?
這青天白日的,活生生的人,能去哪裡??
好,再來假設一下,如果真的有某種超自然力量把那麼多的人都給變沒了的——
為什麼他們還好端端的?
為什麼有的人變成了紅人?
……不知道。
手頭僅有的少得可憐的情報,就是一台手機,還因為她是“混沌态”光環,連給提示都吝啬三分。
秦赤年不由得擔心起遠在柰州市的老媽——她現在怎麼樣了?是也和其他人一樣消失不見了,還是在想方設法聯系上她?
方守等人顯然也想到各自的家人,臉上愁雲慘淡的。他出聲安慰:“明天去你說的烏口道地鐵站看看,說不定真能發現些線索,放寬心。”
秦赤年點點頭,忽然腦袋一激靈:“啊!不行!我得先回趟宿舍看看!”
“這麼晚了,外面很危險的。”
秦赤年拿起靠在牆邊的一根拖把杆,有光環,掰了掰,還夠結實。
“我得回去,或許……我的室友們就在那等我。”
*
在方守的勸阻之下,秦赤年還是堅持要回一趟。
“放心,這地方我呆了四年了,比自己家都熟,這兒離我宿舍樓不遠,我知道怎麼避開那群怪物。”
方守無奈,隻提醒她一切小心。
秦赤年走出超市,抄了條近路,飛奔向宿舍樓。
深夜的校園一片幽黑,零零星星的路燈發着慘淡的光,黑霧缭繞夜空,秦赤年來到宿舍樓底下時,天幕孤懸的月亮已被霧色完全遮住。
宿舍門口,宿管大媽的位置空着,沒有人。
秦赤年爬上三樓,找到包裡的宿舍鑰匙,打開303的門。
吱呀——
“深瓊!文倩!老白!”
沒有回應。
秦赤年打開燈。
宿舍保持今早幾人出門前的樣子。
最幹淨整潔的桌子是老白的,一摞摞考研書都賣了出去,她在牆上貼着“B大,等我!”的标簽紙,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成績出的那天請全宿舍吃飯,眉飛色舞地暢想研究生的生活。
“老白,小心頭發。”
“那是身外之物啦,搞算法的人不需要發量。”
第二整潔的是文倩的桌子,入目就是她最喜歡的明星的超大海報,她自稱“低調克制的追星族”,除了宿舍四人誰也不知道,有些人平日裡高冷禦姐範的,一談到偶像卻能唠上兩小時的話。她正在心儀的大廠實習,畢業就轉正,說等以後攢夠了錢,一定要去一次偶像的見面會。
“這是咱們大學聚在一塊的最後一餐了吧……姐妹們!幹了這杯22年的可樂!來生再當舍友!”
最亂的反而是林深瓊。系花小美女不為人知的一面隻在舍友們面前展現,冒失、優柔、沒看男人的眼光。幾人為此曾很是擔憂:“深瓊,你這要是進了社會該怎麼辦啊,答應你文倩姐,别再當渣男回收站了……”
林深瓊點點頭:“我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談戀愛了,要當一個不婚主義者。”
“草!真的嗎!”
“我附議!我也不想結婚!”
秦赤年不自禁笑笑,拉出桌下的椅子。
環望這間小小的宿舍,真是小得不能再小啊,這樣的地方能擠得下四個來自天南地北、性格愛好各不相同的女孩子們麼?
當然擠不下,所以矛盾、争吵、意見不合……多得去了。
可還是擠下來了,一待就是四年。
真不可思議。
她拉開抽屜櫃,摸出一台Walkman,粉色外殼早都磨損得掉漆,湊近一看,居然有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光環,不抱期待地按下播放鍵,幾秒後,紅辣椒樂隊的歌響在宿舍内。
她躺倒在椅子上,疲憊感傾襲四肢。
閉上了眼。
放克風格的鼓點仿佛敲在腦子裡,這鼓真叫人安心。
大家都考慮好了各自的未來,無論是工作還是考研,一張紙折兩折,攤平後方方正正四個角,寫滿了人生進程,獨她那塊,是一片空白。
好像什麼都沒弄明白、什麼都沒計劃好,時光錘子梆地一敲,她就要畢業了。
這四年過得不好嗎?倒也不是。
很快樂麼?得償所願麼?充實有意義麼?
她并不想自欺欺人。
既沒學好專業課,也沒做成任何有用之事,渾渾噩噩間,臨至人生岔路口。
什麼答卷都交不出。
究竟從哪一步開始起,她的人生變成這樣無聊的東西啊……
歌停了。
秦赤年睜開眼,下一秒卻“我靠”了一大聲。
她的床頭架子沒有光環附着,可上面放了個大收納箱,附着紅色光環粒子,此刻再無法承重,箱子搖搖欲墜,眼見就要砸下!
秦赤年趕忙挪開臉,雙手接下收納箱。
“這都是什麼玩意……”
塵埃氣息撲面,這堆東西本是她想畢業前扔掉的,卻拖了一天又一天,裡頭亂糟糟啥都有,光娃娃機抓到的玩偶就有幾十隻,秦赤年随手翻了翻,便整個扔到桌子上。
等一下。
她又拿起箱子。
翻到箱子最裡,有一件東西。
她取出那件物什,積的灰快把她嗆死,拍幹淨之後,她盯着那玩意,不自禁道:
“卧槽……”
那是兩根黑色的胡桃木鼓棒。
鼓棒之上,印着兩隻哭泣的粉色骷髅頭。
*
“唉,我剛剛就該跟她一塊去的,都這個點了,怎麼人還沒回來?”
季蕾蕾瞧不得方守唉聲歎氣的模樣:“那你怎麼不去?”
“唉,你不懂,她們年輕小姑娘見面,關我什麼事啊,要是在場,得多尴尬……”
“哼哼。”
方守給季蕾蕾鋪好了地鋪,抱來棉被,一切打點好之後,突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你幹嘛了?”
“我……嗚……一定是……香菇炖雞面……”
“吃壞肚子了?”
方守慘然地點點頭,一滴汗從額前掉下。
季蕾蕾嫌棄地揮揮手:“樓上不是有衛生間嗎,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