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誰都這麼熱切。”杜宣緣笑道,“熱切得像看一大坨金子。”
張封業遲疑一下,道:“雖然相信賢弟的人品,但出門在外,家中有美嬌娘等候,還是别在外邊逗留那麼長時間吧。”
他都快把“渣男”兩個字砸杜宣緣腦門上了。
杜宣緣并沒有辯解,略過這個話題,随口道:“無事獻殷勤。你突然請客做什麼?”
張封業的話當即卡殼。
杜宣緣說完後卻是神情稍稍凝固——她剛才全神貫注一趟,遇見張封業後放松精神,竟忽略了張封業如此明顯的意圖。
他急匆匆跑來請客,還能是為了什麼……
不等張封業支支吾吾地将心事說出口,杜宣緣便神情嚴肅地說:“葉姑娘寄給你的那封信可曾收到?”
一句話就把張封業的忐忑砸得稀巴爛。
葉慧娘除了求醫那時無路可走,她自家道中落後從始至終都拒絕與張封業的聯系,在杜宣緣帶上她去往丹州路上,她就着筆給張封業寫回信。
杜宣緣沒看過也沒問過,但料想信裡不會是什麼情意綿綿的内容。
畢竟當時葉慧娘就問她借了一筆錢,随信一同寄到張封業手中。
當日從獄中将她贖出來的錢,雖然是阿春做主拿出來的,但歸根結底還是張封業寄來的,她自覺将死之人,不想再欠這個人情。
張封業勉強地笑了笑,也回避着話題說道:“能有什麼事,為你接風洗塵咯。”
他不敢再問心底最想知道的人,隻好神思不屬着同杜宣緣閑聊着。
“你這當真是高升,離開太醫院短短一年,已經跟院正同一品級了。”張封業道,“陳三也是風生水起,與院正關系密切,又受太後寵信,對了,前段時間院正為他取了字,無岐,不該直呼其名了。”
他絮絮叨叨着,又感慨道:“倒是我,現在還是一事無成。”
杜宣緣安靜地聽着,不知道她在琢磨什麼事情。
“說到取字。”張封業突然問,“賢弟也快及冠,如今你與陳家關系冷淡,這冠禮什麼的,可有計劃?”
“走一步是一步。”杜宣緣偏頭笑着回他。
“如今你也是光耀門楣,想來陳家一定會趨……呃,趨之若鹜,來與賢弟求和。”張封業一向沒多少情商,險些将“趨炎附勢”一詞吐出口。
杜宣緣不以為意,道:“我與陳家早就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不過陳仲因的冠禮确實是個重要的事情。
杜宣緣思索着該找誰來主持冠禮更合适,還有陳仲因的取字……
家長什麼自不必說,去年陳家那群人來找麻煩,杜宣緣好懸沒給他們全攆出去,更别提叫這些人來給陳仲因取字了。
師長的話,杜宣緣腦海中倒是有幾個人選。
這件事還是得找陳仲因商量商量。
心裡揣着事情,杜宣緣和張封業的對話依舊有來有回,一點兒也沒叫他瞧出自己正在走神。
張封業自顧自說了陣,突然一拍腦門,道:“哎,忘記通知陳三了。”
他跟杜宣緣打了聲招呼,又風風火火往陳三家趕去。
不過人跑出去一段路,步子又稍稍放緩,他猶豫着偏頭,終于還是别過去,暫且放下心裡的牽挂。
守福招呼杜宣緣的聲音傳來。
正倚在涼亭圍欄邊看書的陳仲因下意識擡頭。
隻是目光掃到杜宣緣的瞬間,又硬生生将腦袋掰回來,兩隻眼睛黏在書上,心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腳步聲漸漸近來。
陳仲因垂眸,盯着一個“性溫”一動不動,瞧着真不像是專心讀書的模樣。
杜宣緣嘴角悄悄翹起來,動作倒是依舊不緊不慢。
她走到陳仲因身邊,見他手指攥着書頁,一副下定了決心不看自己的模樣。
一團黑影突然闖到陳仲因眼前。
他下意識後仰躲避,恰恰被身後的杜宣緣賭個正着,直直撞到她懷中。
一擡頭,就是熟悉又陌生的含笑雙眼。
“挑一個。”杜宣緣擡着下颌示意,“我親手編的,江南的狗尾巴草。”
陳仲因立馬撒開目光,挪到剛剛吓她一跳的東西上——兩隻落在書頁上的草編動物,一隻豎着一根尾巴,一隻豎着九根尾巴。
“将軍高升,就送這樣的禮物嗎?”陳仲因如是說道。
杜宣緣挑眉——這倒有點稀奇。
“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她說着,就要伸手拿這兩隻黃了吧唧的“小狗”。
陳仲因卻将書頁快速又輕柔地阖上,挪到身側,避開杜宣緣的動作,低頭道:“不是讓我挑一個嗎?”
看來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