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穆駿遊攻城的消息他聞所未聞,何至眼前這般激烈的厮殺啊。
這個疑問猶如醍醐灌頂,叫呂爾瞬間鎮定下來不少。
他正要思考這是怎麼回事,一隻從城牆邊探出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腳踝,呂爾吓了一跳,腳下一軟險些跌下城牆。
清脆的響指聲眨眼間壓下所有的喧嚣。
扶住城牆掙脫開那隻手的呂爾心有餘悸,擡頭卻見杜宣緣向他款款走來。
周圍的一切都被定在原地,如同時間靜止般的場景叫他如夢初醒:“杜姑娘,這又是一場夢境?”
“也是不久後的現實。”杜宣緣眺望城外。
呂爾一頓,想到前幾日夢裡的預言,對眼前這個夢又多了幾分正色。
他道:“穆駿遊當真敢不顧聖上、不顧城中百姓攻城?”
“不日皇帝恐怕就要下旨緝拿吳王了。”杜宣緣笑道,“呂常華,你為吳王做事,可曾聽說過王刺史府上失竊的事情?”
此話一出,呂爾當即想到前段時間還命他們在城中搜查的東西。
冷汗“唰”一下冒出來。
“沒錯,這樣東西現在已經通過黃池軍的手,呈到帝王案前。”杜宣緣神色平靜,又道,“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除了你們王爺恐怕也沒誰。”
語氣平平,卻無端冒出一股嘲諷之意。
她掃了眼正在瘋狂思索的呂爾,最後說了句“還是早做打算吧”。
随後消失在他面前。
此夢乍醒,呂爾鞋子都顧不上穿,翻身下床就往外跑去。
行至半途,他才終于冷靜下不少,開始思索要如何與吳王解釋,又瞧瞧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樣,略加考量後,決定就這般去求見吳王。
“宿主,你這回入夢又是打算幹嘛啊?”好奇系統湊了上來。
“吓一吓他。”杜宣緣随口道。
但系統覺得沒那麼簡單。
宿主的“吓人”肯定還要達成别的目的。
它又不停追問,終于得到杜宣緣一句反問:“你覺得在生死關頭,吳王是逃是戰?”
雖然是系統維護了十幾年的“男主”,但真要它來說,以吳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性格,真讓他覺得山窮水盡了,他恐怕十之八九是要趁還有機會的時候立馬跑路的。
系統這時候終于明白宿主究竟打算做什麼。
她在逼吳王主動舍棄身份逃命。
隻要吳王一逃,她就有無數種方式抓住他。
如果吳王依舊在這個身份上,哪怕是死,他也是死在各方驗明正身之下。
可他要是逃,那就是生死未蔔,成了一個身份不明之人。
想到這兒,系統突然察覺杜宣緣第一次夢魂驚,實際上在為第二次做鋪墊。
她剛剛跟呂爾說的内容,都是往不利于吳王發展的推測。
然而現實是很難真的走到這一步。
許多實質的證據,包括杜宣緣現在掌握的王刺史、嚴望飛等人證,堤壩被毀的物證,都還留在她手中。
一股腦抛出去隻會讓皇帝懷疑安南軍居心不良。
且不說僅僅依照王刺史手劄上那點兒為吳王做事的内容,尚不清楚内情的皇帝,會不會對看似還沒有什麼實質造反内容的吳王下死手。
單單是正式攻打姜州城,穆駿遊就很難做出來。
他這個人太正,對于同樣保家衛國的将士,他很難越過心裡那道坎,下達攻城的命令。
從前在江南這塊地界,但凡對穆駿遊有點了解的人,都不會認為他會謀反。
——所以當時皇帝的種種猜忌,才叫江南官員看着猶為可笑。
不過現在嘛,連吳王都對穆駿遊的人品持懷疑态度。
經過這幾個月的交鋒,吳王隻覺穆駿遊從皇城走這一遭已經“脫胎換骨”了,再難用從前的觀念看他。
這些是兩方間的信息差。
杜宣緣借第一次夢魂驚,用安南軍這邊即将發生的事實取信呂爾,又在第二次接連抛出吳王這邊不知道的、對他們不利的消息,構造出一個看似即将達成的腹背受敵假象。
猝不及防下,吳王隻會覺得十面埋伏、岌岌可危。
事态緊急,誰又能沉下心細細思索?
反正丢下姜州城逃跑保命總歸不會有錯,就算峰回路轉,穆駿遊退兵、皇帝寬恕,避過這一道劫難的吳王再看時機決定要不要重新現身,總歸不會吃虧。
誰能想到還有會有人拿着實時地圖就等着甕中捉鼈呢。
更沒人知道,向呂爾“報信”的杜宣緣此時就在穆駿遊陣營中,也沒人知道這些叫吳王陷入困境的事情都有她的手筆,呂爾隻會以為她确實未蔔先知、夢中相告。
和宿主統一戰線的系統想通一切,還擱這兒傻樂呢。
隻要吳王一跑,恐怕就跑到杜宣緣早已準備好的陷阱中,以杜宣緣在江南的經營,一手遮天扣押下他完全不是問題。
然後把嚴望飛這個“證據”交出去,留着吳王這個通緝犯可持續發展。
系統想想就覺得美到冒泡。
不愧是它精心挑選的女主,悄無聲息就把事情安排好,隻等魚兒上勾了。
感覺成功系統的未來正在向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