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中戒備森嚴。
早在穆駿遊第二次找托辭拒絕吳王,不肯回到姜州的時候,這三位山南的刺史便被限制行動,軟禁在院子裡。
今日吳王又令他們前往前廳議事。
這些日子時不時就把他們叫去,除了他們仨,還糾集了吳地的官員,吳王一般不出面,由這些“同僚”對三人進行明裡暗裡的勸說與敲打。
三人隻有這種時候能碰一場面。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雖然知道吳王八成不會無故私殺朝廷命官,可被軟禁在此多日,總還是心有忌憚。
在去前廳的路上,三人小聲交談着。
“咱們被關在這兒,外邊的消息進不來,咱們的消息遞不出去,如何是好?”
“不知二位是否發現,這段時間咱們将吳地的刺史挨個見了個遍,卻一直不見王刺史。”
另外兩人齊齊看向他。
他下意識回避他們視線,遲疑着說:“我們如何能笃定,自己不會有性命之危?”
二人一吓,道:“不會……”
“天高皇帝遠的。”他壓低聲音,“且不知外邊赈災的情況如何,若穆将軍與吳王撕破臉,不顧吳地百姓死活,萬民生亂,屆時将我等投入亂軍中,焉能自保?”
他又自嘲一笑:“說不準咱們死後還能追加個身後名呢。”
這種毫無根據、杯弓蛇影的言論,落在被軟禁多時、惶惶不安的人耳中,竟奇異的勾起人心隐憂。
他們心思各異,也不再言語。
是夜,吳王的書房中,呂爾正在向吳王彙報近日的各方動向。
諸如安南軍的督軍禦史前段時間去了留州,黃池軍與安南軍疑似暗通款曲;吳王府裡關着的三位刺史态度有些松動;嚴望飛那邊已經準備就緒;王刺史依舊不知所蹤。
“東西找到了嗎?”吳王問。
呂爾瞥了眼吳王,見他沒什麼表情,讪讪道:“在留州的人還未傳信回來。”
“姜州到留州來去不過幾個時辰,這點時間又能把東西往哪兒藏?”吳王明顯不滿呂爾的回答。
“這找了一路,都不見端倪,東西八成就在留州。”
吳王聞言,眉頭依舊緊鎖:“他絕不可能是孫執爾的人,就怕是本王那個疑心深重的侄子動用在軍中的暗探調查本王。”
他長歎一聲:“可惜這人拿到不該拿的東西,絕不能留。”
吳王的目光又淩厲起來:“兵貴神速,再過幾日朝廷的赈災糧便到江南地界,叫嚴望飛快些準備動手,再派幾人去民間挑撥,留州那邊也不要松懈,孫執爾一有什麼動向即刻來報。”
“是!”呂爾應下,急匆匆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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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緣揉了揉太陽穴。
她閉眼休息片刻,繼續将方才篩選出來的路線重新仔細分析一遍。
系統按照杜宣緣的吩咐,把那個死于非命的暗探,身亡當日的行進路線,從浩如煙海的數據庫裡篩選出來,再多的分析和鑽研它也不會。
當天腕上,暗探從家中出發後,直到身死,幾個時辰裡幾乎一直處于移動。
他先去到留州衙門,随後潛入留州刺史的宅邸。
留州刺史當時一直身在姜州,家中無人,暗探在此逗留約一刻鐘後,又往姜州去。
他的前進速度在這時候驟然加快,顯然是有了交通工具。
杜宣緣将這個出現轉折的地點劃重點。
接着暗探一路抵達姜州,姜州城坐落着吳王府,前段時間洪澇災起,因為擔心生變,故而入夜後設置了宵禁。
他入城後小心謹慎許多,路線也出現頻繁的轉折。
杜宣緣排除大部分用來躲避迂回的轉折點,在姜州城的地圖上标注幾個疑點。
他沒能潛入吳王府——到底是親王府邸,不是那麼随便能進去的。
暗探在吳王府外徘徊了一段時間,随後前往姜州衙門及王刺史的宅邸。
他在姜州衙門沒待多長時間,倒是在王刺史的宅邸留了很久。
杜宣緣思索片刻,又将實時動态地圖抽了出來。
王刺史現在還在嚴望飛手上。
這家夥從浮州脫身後,第一時間回到麓山将王刺史帶走,估計是想給自己留個籌碼。
嚴望飛截下王刺史,他被迫離開姜州,一路匆忙,家中保不齊就有什麼沒有藏嚴實的東西被發現。
暗探從王刺史府上出來後,又在姜州城裡來回迂行。
很快就有人開始追殺他。
他徑直出城,一路向留州逃來,再沒去别的地方。
一直到留州城外黃池軍軍營附近,他的坐标點徹底消失。
彼時已是深夜,他與自己的小家相距不過百裡,終是天人永隔。
杜宣緣垂眸,折回去對比着他在姜州城内來去的路線,自己做下的疑點标記裡一共有四處重疊。
她特意跑留州這一趟,可不是為了吃穆駿遊和孫見松陳年舊瓜的。
在穆駿遊收到孫見松來信前,杜宣緣就發現留州刺史突然回到轄地,除了他,其他各州刺史還在姜州待着。
彼時杜宣緣隻是有些疑慮,對此多關注些。
随後看見孫見松的來信,杜宣緣才推測這名暗探從吳王陣營獲得了什麼要緊的東西,并且至今沒有追回,吳王便令留州刺史回去搜尋。
杜宣緣看着地圖上逐漸靜止的坐标點,突然起身。
吳王對黃池軍也一定有關注,擇日不如撞日,不如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去一趟姜州,免得遲則生變。
真是一點懶也偷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