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天大廈足足六十層,通往頂樓有專門的電梯。
辛願走進去的時候,腦海裡還回響着離開辦公室前Yulia跟她說的那番話——
“辛願,我知道你待人接物溫柔可親,實際上遠比看起來叛逆有野心,你不要急着否認,在我們這行,野心是個好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我和宋總會選你,而不是急着趁三十五歲前生完二胎的賀婷。”
女leader翹着腿,微微笑道,“你想坐我這個位置,就得豁出去,做影視,說到底也是門生意,你要放下身段,近距離接觸它,思考它,為它拼了命地争取,它也會給你回報……否則你的名字就隻能一輩子出現在執行制片人那行。”
辛願在書上讀過一句話,“你靈魂的欲望,是你命運的先知。”
她知道Yulia這番話說得沒錯,但她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女leader最後說:“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你是個聰明人,自己考慮吧。”
電梯升得又快又平穩,整面牆的鏡子倒映出她古井無波的面龐。
隻是羊絨大衣袖口内裡那一小片,已經被她微微濕潤的手心揪得皺了起來。
頂樓到了,金屬門輕快而迅速地朝兩邊滑開,從電梯廳轉出來,眼前赫然是臨着落地窗的碩大長廊。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華天大廈頂樓,長廊一側是裝修時髦豪華的會議室,沿走廊一字排開,另一側的落地窗擦得幾乎透明。
站在窗前往下眺望,右手是繁華的望京,左手是綠樹成蔭的朝陽公園,前方越過三元橋,還能隐隐瞥見中軸線。
街道高樓鱗次栉比,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在冬日午後的陽光下閃着耀眼的金輝。
辛願踩在價值昂貴的地毯上,向走廊盡頭的總裁辦走去。
她聽Yulia說過,總裁辦有一助二助,還有宋知樾最信任的秘書徐行,隻是她一個都沒見過。
眼下隻有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朝她微微颔首:“辛制片。”
辛願視線掠過他胸前工牌,彎了下唇角:“徐秘書。”
徐行說:“宋總正在辦公室等您,請進吧。”
辛願點點頭,伸手搭在門把手上,用力按下。
這間辦公室大得超出她想像,弧形落地窗從走廊一路延伸過來,照得室内一片澄明。
窗前擺了柔軟而潔白的真皮沙發,靠牆豎着幾排堆滿的書架,微微有些淩亂,能看出書架的主人是真的看書,而不是當作擺設。
宋知樾坐在胡桃木長辦公桌後,背對着門,翻閱一份文件。
“請坐。”他轉過頭,聲音清冷,指了指窗前沙發,“我把這份文件簽完就好,”
辛願說好,略有些拘謹地在沙發上坐下,宋知樾倒是體貼,沒向她多看一眼,給了她足夠的适應空間。
她定定望着桌上那本半開的《理想國》,開始在肚子裡打腹稿。
兩人各忙各的,頭頂上的新風系統吹來怡人清爽的微風,暖氣甚至比寶麗還涼些,辛願感覺手心的潮濕慢慢退去。
片刻後,宋知樾将文件看完,蓋了私章。
徐行時間掐得很準,悄無聲息地走進辦公室,為辛願倒了杯檸檬水,順便将文件取走。
門阖上後,宋知樾端起桌上沒喝完的咖啡,走到隔了一方茶幾的沙發上坐下。
他今天穿了件質地精良的黑色高領毛衣,領口袖口裝飾了金屬拉鍊,沒那麼正式,姿态很放松,也很悠閑。
宋知樾微微笑了笑,說:“辛小姐,請說吧。”
辛願鎮定得體地望向男人漆黑深邃眉眼,選擇了迂回的切入口。
“今天上午……華天官微的辟謠聲明,是您讓人發的嗎?”
先前的腹稿在此時沒派上用場,好在聲音還是穩的,聽起來有種怪異的溫順感。
宋知樾淡聲說:“我隻是做了應該做的,維護了員工合法權益。”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辛願隻能點點頭。
宋知樾沒讓空氣靜下來,他随意地問道:“Yulia找你談過了嗎?”
辛願說:“談過了,我會在一天内給她答複。”
宋知樾慢慢“嗯”了一聲,若有所思:“我聽說你為《千葉栀》付出很多心血,這個項目接下來無論是誰接手,你的名字還是會出現在執行制片人一欄。”
辛願沒想到他考慮如此周到,低聲說:“謝謝宋總。”
宋知樾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冷峻,沒有馬上答話。
聊到這個程度,該進入正題了。
辛願感覺自己心跳得快了起來,她努力維持住音調,說出那個考慮了很久的問題。
“如果我答應……結婚的話,可以領,領假證嗎?”
她琢磨着,如果是為了應付家族長輩,一張假證,應該已經足夠了。
哪知宋知樾唇角控制不住地彎了彎,輕輕吐出兩個字:“不行。”
看來他這麼急着結婚,也不全然是家族壓力。辛願沉默了一會,小聲問:“那我們……要住在一起嗎?”
宋知樾認真思考後才回答:“婚前随意,正式結婚後,我認為我們應當住在一起。我有很多處住宅,你這兩天可以挑一個喜歡的,我把房子過戶到你名下,當然,新買一套也可以。”
辛願心頭一動,見錢眼開是人的天性,何況她還面臨被房東趕出門的窘境。
但她還是摸不準宋知樾的真實想法,試探着問:“結婚之後,我們要發生實質性的夫妻關系嗎?”
宋知樾擡眸,慢悠悠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看得辛願心頭直打鼓,她後知後覺地察覺,這個問題好像太僭越了。
對面的男人換了個坐姿,語氣意味不明地說:“辛小姐,我不能接受無性婚姻。”
辛願垂眸連連點頭,雖然她之前沒有經驗,但也沒人樂意結婚後還守活寡。
而且他說得這麼含糊,也不是一定要和自己發生關系啊。
哪知宋知樾又徐徐接上一句,“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婚後你對此始終沒有興趣,我們可以好聚好散。”
氣氛微妙起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