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林嘉賢趕在江城下大雪之前回家，等到今天早上起床，雪也下到了撫縣。

外婆以前養了隻狗來福，來福的孫女之一聰明現在也是一條老狗了。

林嘉賢摸了摸來福的柔軟的後脖頸，來福正窩在家門口看院子裡的雪。

剛吃過年夜飯，爸爸林有财就說要和哥哥林嘉福出門。

“嘉賢，你幫你媽收拾一下家裡。”

媽媽李瑜在廚房洗碗，林嘉賢把桌子收拾幹淨，平白生了一肚子怨氣。

憑什麼那兩個人就跑出去了啊。

侄女林晚玉在電視機前拉着她媽手舞足蹈，林嘉賢現在很不爽，看誰都不爽。

她把手裡抹布一扔，最後還是撿起來洗過涼水龍頭上，說：“媽我有人找，出去了馬上回來。”

林晚玉聽見跑過來抱着林嘉賢的腿：“姑姑姑姑姑姑，我也要出去。”

嫂子張嬌嬌跑過來抱起林晚玉：“晚一會我們再出去好不好……”

“哎喲，我怎麼好像聽見鴿子叫，嫂嫂你聽見了嗎？”林嘉賢問張嬌嬌。

張嬌嬌問林晚玉：“寶兒，有鴿子叫！你聽見了嗎？”

林嘉賢在樓下轉悠了一圈，二十多年的朋友餘杏馬上就要結婚，林嘉賢糾結了一下還是去問另一個朋友程陽。

林嘉賢從小在外婆家長大，外婆是縣一中的老教師，住在學校附近分給職工的房子裡。程陽媽媽王老師也是縣一中的教師，是外婆一手帶出來的學生。

程陽和林嘉賢做了十多年的鄰居，直到分别在外上大學、工作才逐漸沒有聯系。

在昨天見面之前，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了。

林嘉賢：程陽，喝奶茶嗎？現在。

程陽：你沒吃年夜飯嗎？

林嘉賢：剛吃完，想喝奶茶了，速來，我請你。

林嘉賢：分享地址。

沒想到程陽真的來了，在林嘉賢一個人蹲在店門口下單全糖的時候。

程陽蹲在她旁邊：“全糖，加冰，你不冷嗎？”

“啊？”

“還吃這麼甜？”

林嘉賢聽不清程陽在說什麼，好像和這個熱鬧的街道隔絕，有薄膜隔開所有的光影與聲音。

“林嘉賢？嘉賢？”

林嘉賢活動自己的手指，試圖将自己拉回來，耳邊程陽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啊！你什麼時候來的，你要喝什麼？”

說着把手機給程陽。

程陽認真挑選很久，最後還回去說：“我也要喝你點的那個。”

“你喝那麼甜？還喝冰的？”

“原來你知道又甜又冷啊！”

“喝冰的清醒，喝甜的心情好，你不懂。”

“那你現在心情不好嗎？”

程陽喝了一口，感覺是直達靈魂的清醒，真的有點太冷了，外面剛停雪呢。

“是的吧，我爸和我哥吃了飯就走，讓我和我媽留下了收拾桌子洗碗拖地……嫂子在客廳帶小孩，雖然我侄女也沒有很鬧騰，但是我看着就來氣，姐不幹了。”

張嬌嬌母親已逝，父親在縣裡當官，是林家高攀的一樁親。之前林嘉賢因工作原因基本沒有在逢年過節時回來，現在才知道原來現在家裡的生活是這個樣子。這樣的張嬌嬌也逃不過撫縣女人的命運。

“所以你又逃跑了叫我出來墊背。”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是很好心地請你出來過年。”

“啊……這天挺冷的，謝謝你的好意我先回家了。”

“回來回來！”

林嘉賢巴拉程陽的羽絨服帽子，并沒有拉到帽子，程陽就自己回來了。

“好的吧，我是逃跑了，隻是一想到本來還能幫我媽幹點，現在我走了她還要更辛苦……而且前幾年我不在家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啊。

“我不開心了能回江城上班，我媽不開心了還要在這裡生活。”

“那你有沒有問過李阿姨？她也不一定是不開心吧。而且有可能林叔和林嘉福出去是有别的事，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

“你說的很有道理，其實我也很多年沒回家過年了，隻是關心則亂……”

林嘉賢站住低頭思考，本來和她并肩而行散步的程陽轉過身看着她。

林嘉賢身高不到一米六，程陽低頭看見她的頭頂，已經被凍到通紅的臉和手，還有下意識喝冰果茶的嘴。

“是啊，已經很多年了。”程陽覺得這麼看有點變态，假裝無視發生看向天邊。

“而且，我司快倒閉了，所以今年過年幹脆不加班，讓我們所有人回來了。”

林嘉賢并不知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她隻是想到了，就說出口了。

程陽卻比她自己更了解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因為之前的事情不開心，所以今天情緒更容易被放大。”

程陽：“你在難過。”

“是嗎？”

“難過的時候先保全自己是正常的，但是也要直面情緒，不然沉積太久爆發出來會傷到自己。”

他還是這樣，比我要更了解我，雖然已有很久不見，林嘉賢突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