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更混賬!”林景星紅着眼,逼問他:“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玩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媽一次,當初是媽辭了工作跟着你在工地上風餐露宿,但你發達了就開始忘本,是你剛愎自用,目中無人,隻會拿家裡人出氣,直到把媽逼瘋了,。”
“啪——”
林載海又是一巴掌甩過去,打得林景星一歪,臉上紅通一片,他顧不得失态,喘着粗氣:“這是你該說的話?!”
“那不然?”
林景星回過頭,刻薄地諷刺:“難道要我像你一樣無情無義,還是像哥一樣麻木不仁?”
無辜被掃射的林惟春眉頭一跳,他兩手交握,坐得闆正,不像在飯桌上,倒像在會議室,一絲不苟,清醒理智。
“我說了,還不到時候!”
林載海緩了緩氣,勉強壓下情緒,試圖好聲好氣和他解釋。
“你媽病了這麼多年,先是郁躁症,情緒非常不穩定,在家裡打砸東西,瘋瘋癫癫,連你也打,這你是知道的,那時候我忙,公司正在發展期,我都沒時間回家,後來她發瘋燒了家裡,絲毫不顧及你,我沒有辦法。”
當初章雪女士放着鐵飯碗不要,毅然決然地跟着他出門打拼,在工地上奔波周轉,連帶着林惟春也吃了不少苦,但是後來,他成功了,商場得意,開始久不歸家,而章雪女士脫離事業太久,再加上生了他,兩人沒了共同話題,日子漸漸變了味。
她忍着忍着,就瘋了。
偏偏他還不同意離婚,執意地抓着人不放,于是她點燃了家裡,妄圖結束一切。
他重複道:“星星,我沒有辦法。”
“你知道療養院裡的人怎麼對她嗎?”
林景星不為所動,口吻冷漠。
“阿爾茲海默症的人根本無法正常溝通。”
昔日聰明能幹,作風強勢的人被歲月侵蝕,大變了模樣,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斤斤計較,處處懷疑,每每應酬回來,迎接他的都是無窮無盡的歇斯底裡的質問。
後來,她終于安靜了。
“你本可以把人接回來在家裡悉心照料,但是你沒有,你根本不願意。”
林載海氣急敗壞:“桐城是你們老家,熟悉的環境對她好,況且她是在接受治療,合理合法。”
“是對你好。”林景星捂了捂眼睛,說:“她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歲數越發大了,難道你要看她死在療養院裡嗎?”
“胡說八道!”
林載海氣得打他,可手揚了一半,看見他因憤怒而燃燒的眼睛,倔強決絕,桀骜難馴,眉目間像極章雪,清高自傲,不肯低頭,他歎了口氣,沒繼續下手。
他是經過多方考慮的,感情自然有,不然也不至于不離婚,不再娶,無私生子,隻是昔日真情早已被消磨褪色,不再刻骨銘心,對于他們而言,分居兩地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這事和你無關,你别管。”
“那王女士呢?”
“你!”
“畢竟她也許會成為我的後媽,這也和我無關嗎?”
“你你你——!”林載海拍着胸口,咬牙道:“這麼多年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着你們兩兄弟,除了你們,還有别人踏進過林家的門嗎?”
“别人是踏不進來,可誰也别想出去。”說到這裡,他又補了句:“除非死了,把棺材從這裡拿出去。”
“瘋子,這樣的話你也敢說!”
林景星想起久遠的記憶,最開始,章雪女士還會抱着他彈鋼琴,有說有笑,林惟春在一邊寫作業,其樂融融,可是随着林載海的發達,他逐漸得意忘形,在外面揮斥方遒,在家裡指點江山。
他想,他确實瘋了。
不聞不問的父親,時好時壞的母親,嚴格冷漠的哥哥,所以再出一個瘋子的他,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這裡根本不是家,隻是一個精神病院,彼此互相折磨,誰也别想好過。
“爸,她沒有幾年了。”
他默了默,斷然轉身向外走去,隻帶走了随身的機車鑰匙,機車在呼嘯的寒風中一掠而過,厚重的頭盔下露出他漆黑的眸子,幽深如潭,平靜的表象下是深不見底的怒火。
“星星——!”
身後林載海追了兩步,可他走得太快,風風火火,冒着雪花再次離家出走,甚至沒能吃完一頓完整的飯。
“随他去吧。”
林惟春冷淡開口,并不幹涉。
“轟轟——”
在無人的夜路上,機車馬力全開,以最快的速度疾馳在寬闊的路上,筆直的燈光照在道路盡頭,竟也是連綿的黑暗,他掠過一片片枯樹,經行過一座座大橋,缤紛絢爛的煙花在他頭頂轟然爆響,而後沒入深沉的湖水中,吞沒最後一星半點的光芒。
人們總将自我稱為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