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府裡,老夫人拿出賀華禮兒時用過的東西,一件件地展開摩挲着,神傷不已。
賀華亭見母親又在感懷妹妹,輕輕地将老夫人手裡的一件嬰兒小衣拿了過來。
“母親經常看這件衣服,都摸的掉色了呢。”賀華亭在賀老婦人面前,不似在朝中那般詭谲狡詐,倒是個十足的孝子,“為了那天花,當時把藍田齋中的衣物都燒掉了,唯有這幾件一直放在母親房中,才留了下來。”
賀老婦人的眼睛已不太好,灰蒙蒙地沒有光澤,看東西也是看個大概,隻能靠着觸感,來感受這衣服帶來的慰藉。
“母親知道,皇後娘娘能每年回府,都是你安排的功勞。隻是母親一直咽不下這口氣啊……”
賀華亭拍了拍賀老婦人的背,安慰道:“母親放心,風雪霁遲早會出宮嫁人,她不敢不聽兒子的。待陛下歸天,她便不再是皇後之尊,到時候兒子定要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老夫人回憶起當年之事不能自已,抽泣道:“這麼大的賀府,看似光鮮,可内裡有多少肮髒事誰說的清楚。為了權利地位,一家的人都要踩着我孩兒的命……”
老夫人越說越激動,手也止不住地顫抖,任憑賀華亭如何勸,都沒能勸住,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來人!來人!快拿着我的令牌去宮裡請醫婆!”賀華亭往門外走去,喊了人來。
石久匆匆忙忙地也跑了進來,不等賀華亭喘息,禀告道:“大人,陽庭傳來消息,柏陵侯收糧途中遭遇埋伏,柏陵侯和侯府三位小将軍,皆戰死了……”
賀華亭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陽庭郡如何?賀禮賀禧如何?”
“大人莫急,大齊軍隻是沿路設伏,并未攻城,二位公子安然無恙,陽庭郡也還在。”
賀華亭稍稍松了口氣,但柏陵侯一家殉國的消息還是讓他有些心驚。
起初隻是小小的流民之亂,再後來大齊軍時來騷擾,賀華亭隻以為不過是邊境上小小的摩擦,私心還想着把暗地裡的生意處理好再發一筆戰争财。可後來甯侯卷進皇陵失火案,大齊屠城德益郡,陽庭大亂,南風北部邊境的這刀口子越來越大了,大到讓賀華亭第一次感覺到一股恐慌,一種無法挽回無法彌補的恐慌。
待宮裡的醫婆來時,賀華亭還是撐着精神,緊緊侍奉在床邊。好在老夫人沒有大礙,賀華亭親自侍奉了湯藥後才去處理邊境的軍務。
順帝接到賀華亭遞上來的軍報時,感懷于柏陵侯一家的忠義,默立了良久,緩緩問道:“柏陵侯府裡可還有什麼人?”
賀華亭算了算,除了柏陵侯的獨女端蕪郡主之外,其餘便是幾房夫人和三位公子的家眷了。
順帝想着如何給足柏陵侯身後的榮耀,安撫侯府的親眷,聽見賀華亭說端蕪郡主還未婚配時便有了主意。
“朕定要給郡主賜一門好婚事,讓柏陵侯在天之靈安息啊。”提起婚事,順帝又想起了其他兒郎女郎們,“最近皇後身體不太好,都把這事給耽誤了。花朝節都過去這麼久了,這兒女們的婚事還沒有眉目。聽皇後說,霁兒十分鐘意木太傅家的臨川公子啊,到時候朕一同下旨,定下這門親事。”
“是,陛下。柏陵侯袁鶴青一家戰死沙場,剩下一府女眷無人照拂。賀家與袁家一向交好,柏陵侯又與臣二子一同出征,如今袁家落難,我賀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陛下,端蕪郡主與臣四弟次子賀祺年紀相當,臣鬥膽替賀祺向陛下請旨,許賀祺求娶端蕪郡主。”
順帝正盤算着這朝中還未婚配的兒郎,見賀華亭開了口,想着這婚事門第也算般配,端蕪郡主若嫁到賀家也不算委屈,便應了下來,說待問過司天台後便拟旨。
可賀華亭心裡的算盤子卻是打了一晚上,才想出利用端蕪郡主的婚事将柏陵侯的軍中勢力收于麾下這等法子。他看順帝沒有多想,松了口氣,覺得此事已算闆上釘釘,司天台自然是按照他的意思來辦,不免得意起來。
順帝為着陽庭郡的戰事憂心不已,可這後宮中唯一能跟他談論陽庭諸事的隻有風雪鸢。待順帝到達起陽宮時,順帝要賜婚的意思就已經傳遍了皇宮。
柏陵侯一家戰死,侯府沒落是遲早的事,而賀華亭願意給子侄求娶這門婚事,定然是有利可圖。風雪鸢看得明白,卻不知該如何阻止,正想着去德泰堂找林安長公主,卻在門口遇上了順帝。
風雪鸢自是不想說自己要去德泰堂,謊稱道:“父皇,兒臣正要去玉花苑消食,不知父皇要來有失遠迎,還望父皇恕罪。”
順帝想起上一次見風雪鸢還是蕭風笙落馬的時候,也不知她有沒有受到驚吓,便說道:“鸢兒不必拘禮,上次蕭風笙落馬,朕想着來看看你有沒有被吓到,可前朝事太多,就耽擱到了今天。”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