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蕭和一聽,擔憂道:“難道你也要像這宮裡的人一樣,變得麻木不仁、虛情假意了嗎?”
風雪鸢忍不住地撅起嘴來,她何曾想便得這樣。自從上次出宮,她便知道自己的心已決堤流向曲蕭和。可她還是理智地說道:“能看到曲公子意氣風發又像原來一樣,我在這宮裡也可安心了。”
“那我當日落魄之時,你在宮裡豈不是夜夜憂心?”
風雪鸢被曲蕭和的邏輯套了進去,連忙否認道:“都已經過去了,不重要了。曲公子你有你的宏圖大業,而我也有我要過的生活。鸢兒如今在宮裡人微言輕,不得不處處守着規矩,今日雖說是花朝節,但男女不同席,曲公子來女席不合禮數。”
曲蕭和盯着風雪鸢的眼睛緩緩地說:“既然是花朝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悅雪鸢公主,發乎情止乎禮,即便到了陛下面前我沒人敢說咱倆的不是。”
風雪鸢一怔,她沒想到曲蕭和會直言對她的感情。可席間人多眼雜,再說下去恐怕會惹人注意,必須要長話短說,快刀斬亂麻。
她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小曲将軍,話已至此,那我也便跟你坦言。我母妃的死因……很有可能與林安姑母有關。”
曲蕭和皺着眉頭,語氣遲疑:“所以你因為林安舅母的原因……就要與我有隔閡嗎?”
風雪鸢擡頭迎上了曲蕭和的熾熱的眼神,她緊緊盯着曲蕭和問道:“若林安姑母真是母後兇手,你會怎麼辦?”
曲蕭和語氣堅定,“你不必顧及林安舅母是我舅母,也不必擔心賀皇後與賀家的勢力,更不必畏懼什麼王權富貴。阿耶從小就教育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做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兒。哪怕所有的人都反對你查明真相,哪怕那個人是我舅母,我也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你一起讨一個公道!”
風雪鸢眼神微怔,心撲騰撲騰地直跳,“你……為何會願意幫我,我隻是一個落魄不祥的公主,你何必為了我蹚這渾水?”
面對風雪鸢的詢問,曲蕭和臉上滾燙,一字一字堅定地說:“這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比血肉親情,比權勢富貴更重要,那便是公道。”
“可這是我的公道!”風雪鸢不願拖累柴婆和林伯,更不願牽連上曲蕭和。
“你是公主,是君,我是将軍,是臣。我守護你,天經地義。”
一陣春風拂過,吹亂了風雪鸢額角的碎發,她慌忙撇過頭,她為了曲蕭和對自己的堅定和勇敢而欣慰,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雖然是公主,生來便隐入塵埃,一身泥濘,不懼萬水千山,可曲蕭和,還有更坦途的未來。
她留下了一滴淚,是幸福的,不甘的,不舍的,堅決的。她後退了半步,朝着曲蕭和微微一福:“今日花朝節,鸢兒祝曲公子紅線相牽,佳偶天成。鸢兒孑然一身,又身負血海深仇,不願困囿于兒女情長。”
風雪鸢繞過曲蕭和,走了出去。
二人都沒有發覺屏風後面的風雪霁,面色鐵青。
待曲蕭和也走遠了,跟着風雪霁的馮嬷嬷低聲說道:“嫡公主,雪鸢公主和曲公子暗通款曲,咱們去禀報皇後娘娘吧。”
“你有什麼證據?”風雪霁冷冷地說道。
“這…這剛才他們拉拉扯扯地,還不算證據?”
“我是問你能拿得出來的證據。你怎麼證明他們說過那些話?做過那些事?”
馮嬷嬷一時語塞:“我…公主你剛才也親眼瞧見了,皇後娘娘不會不信你啊。”
“隻有母後信,有什麼用?”風雪霁眼中的失落難以掩蓋。
“那…咱們想辦法讓大家都看見?”馮嬷嬷眼睛一轉,想出一招。
“不可!”風雪霁嚴厲地打斷了馮嬷嬷,“你是想讓父皇也知道好給他倆賜婚嗎?”
“那…那就這麼放過他們?”
風雪霁的手指甲漸漸嵌進了肉裡,“母後說過,風雪鸢要留着,你讓她與曲公子傳出些是非來,将來還怎麼和親?讓她親眼看着曲公子娶别人,不比揭發他們更有趣?”
馮嬷嬷到底是賀皇後安排給風雪鸢的,待二人返回到詩會那邊,馮嬷嬷就将剛才的事告訴了賀皇後。
“本以為他們在宮外私會也就罷了,如今進了宮還不知廉恥。霁兒呢?”
馮嬷嬷四處看了看,猜測道:“咱們公主怕是不高興了,一個人去了假山那邊。”
賀皇後歎了一聲氣:“這孩子一直思慕曲蕭和,但曲家實非公主良緣,若是可以,我怎舍得看鸢兒如此難過。今日人多,别讓她被别人看出來了。你和我去尋尋她吧。”
風雪鸢不想在詩會上再碰見曲蕭和,便一個人在僻靜的地方散着步。她想着最初和曲蕭和相識,她隻把他當作知心的好友,後來淩風公子出現又離開,她便更知道她對曲蕭和的感情隻如兄妹一般。
後來進了宮,與曲蕭和見的少了,倒是多出了幾分念想來。但這感情似乎夾雜着太多的東西了,曲家的興衰,祖父的企盼,對曲蕭和的愧疚,遠遠沒有當初在百草堂對淩風公子的感情那樣純粹。
如今徹底挑明了,她雖覺得空落落的,但好像也輕松了許多。
突然,一陣哭聲從前面不遠處傳來,她擡頭一看,正巧看到眼睛紅紅的風雪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