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風雪鸢都規規矩矩地,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連累了身邊人。
賀皇後為風雪霁的事費盡心神,對風雪鸢學規矩的要求倒是放松了不少。
每日不用再去長和宮學習規矩了,這空閑的時間一多,風雪鸢就跟着柳華一起做藥膳,給起陽宮的宮人調理身體。從何葉柳華,到粗使的丫鬟婆婦,每個人身上都一股子藥湯子味。别宮的宮人們聞不慣,到哪都躲着起陽宮的人。
風雪鸢不在意,倒是覺得身邊清淨許多。
偶爾,她會去木貴妃宮中,看木貴妃寫字,聽木貴妃講她母妃入宮後的故事。偶爾想起曲蕭和,她也會愁上那麼一會。但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至于結果如何,她也無法改變了。至于亓淩風,更是被埋在了歲月長河中,在一灣甯靜深邃的腦海深處。
這一天,風雪鸢剛從木貴妃宮裡回來,就看見張醫婆在起陽宮等着她。
“張醫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張醫婆示意風雪鸢伸出手腕。
“張醫婆,我最近感覺挺好的,你不用日日來請脈的。”
張醫婆依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奴婢日日前來,才不會惹人注意。況且公主的身體狀況奴婢也是要定期向堂主彙報的。”
“外祖的身體可好些了?他都好久沒有給我寫信了。”風雪鸢想起了那日分别的依依不舍,不免擔憂起來。
張醫婆把完了脈,起身回禀道:“林伯沒有書信交給奴婢傳送,倒是他有話要帶給公主。”
“哦?林伯可是查到了什麼?”風雪鸢挺直了腰背迫不及待地問。
張醫婆四下張望了一番,見屋内都是自己人,低聲說道:“蕭植蕭大人在前朝受了氣,身子一直不大舒坦。曲大人給他推薦了林伯,林伯去到了蕭府給蕭大人診了一次脈。”
風雪鸢一下松了下來:“唉,咱們要查林安長公主當年的事,林伯給蕭大人看病能看出什麼來?”
“公主,林伯這次也算是誤打誤撞了。他說…”張醫婆又壓低了些聲音:“蕭大人身子有些先天不足,沒有生育的能力…”
“什麼!”風雪鸢瞪着眼睛,手緊緊地抓住扶手,“那蕭風笙…是誰的孩子?”
“林伯這幾天要去一趟林安長公主的封地,當年林安長公主懷孕後,回宮向陛下報了喜後,回封地生了蕭風笙,滿月後回過一次泰康,給順帝和蕭家人看了一眼,之後的幾年長公主就以蕭風笙身子弱不能成行為由一直居住在封地。林伯想去那邊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麼。若是真有什麼,說不定就是葉妃娘娘被害的關鍵原因!”
“不可妄下定論,林安長公主未必就是罪魁禍首。隻是林安長公主這麼正派的一個人物,怎會做出如此之事呢?”風雪鸢心裡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又轉頭對何葉柳華還有柴婆叮囑道:“事情還沒查清,不要亂下定論。咱們就且等林伯從昌縣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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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蕭和自那日見過風雪鸢之後,依舊是渾渾噩噩。
風雪鸢的到來不僅沒有讓他找回生機,反而讓他更加認清了自己的狀況。他既恨自己不能出兵陽庭,将大齊軍趕出南風,好徹底鏟除内心深處風雪鸢要被送去和親的恐懼,又恨曲家遭排斥不得聖心,自己無法轉圜聖意而無法去向陛下求親。
想來想去,除了将自己關在書房喝酒,還是沒有别的逃離現實的方法。
曲家一老一少這一病,軍中人心渙散,飲酒鬥毆之事時有發生。傳來傳去,最終還是傳到了曲蓼嚴的耳朵裡。
曲蓼嚴雖然身上的病根比曲蕭和深,但好在他的精神狀态尚可。畢竟在前朝見慣了沉浮,也能淡然處之如今的境地。
曲蓼嚴端着一碗湯藥,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了曲蕭和的書房。
曲蕭和正坐在地上倚靠在羅漢床邊。曲蓼嚴看着曲蕭和如今的樣子不免心疼起來。平日裡他很少來曲蕭和的這個院子,父子倆就算說話說的也是軍中之事。
曲蕭和見是父親來了,用手撐着稍微緩直起了身子:“阿耶,你怎麼來了?”
曲蓼嚴将藥放在桌上,又将桌上亂糟糟的書籍、輿圖和吃食收拾了一番,才坐到曲蕭和身邊。
“阿耶,地上涼,您身子不好,還是坐椅子上吧。”可幾日醉酒下來,曲蕭和的胳膊和腿上實在是沒勁,想起來給曲蓼嚴搬個凳子,可最終還是坐在了地上。
“你有這份心思,我便已經知足了。看這樣子,怕是指望不到你給我養老送終了,你放心吧,你若走到了我前面,我會好生照顧你母親的。”
曲蕭和被曲蓼嚴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吓了一跳。往日曲蓼嚴可是不苟言笑的,更别說這樣陰陽怪氣地罵人了。
“阿耶?你…你在說什麼啊?”
曲蓼嚴沒有急躁,隻不慌不忙地說:“這樣下去,你拉不開弓騎不了馬,身子也垮了,未必就活的比我這個老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