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戲文銷魂蕩魄,幽澀斷腸,伴着凄凄雨聲和電閃雷鳴,在皇宮裡不斷回響。各宮宮人聽聞,一時不敢前去圍觀。
柴婆撐着傘,與風雪鸢站在起陽宮門前,聽着朝陽宮方向傳來何葉的聲音,便知戲已經開場。天邊忽的一閃,照亮風雪鸢堅定的雙目,随後一聲震耳的雷聲,似乎要将天空炸裂一般。
柴婆眼裡有些猶豫,拉了拉風雪鸢衣袖:“鸢兒,該你出場了……你這一出去,便隻能将這場戲唱到底,否則……”
風雪鸢輕輕拂開柴婆的手,“我知道輕重,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将這場戲演到底的。”說罷,風雪鸢将頭頂的傘推到柴婆頭上,義無反顧地沖進了如注的雨幕當中。
“母妃!母妃!是你回來看鸢兒了嗎?”
漸漸地,朝陽塔附近聚集了好些宮人,大多躲在遠處,不敢上前,看着塔上的葉妃娘娘,不知究竟是人是鬼。
風雪鸢跑到了朝陽塔前,院子依舊上着鎖,她跪下來拍打着宮門,嘴裡喊道:“母妃,是你回來了嗎!不要丢下鸢兒一個人!。”
柴婆和柳華也跟着,假裝阻攔着她。
宮人們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皇宮裡人人皆道“雷嗔電怒,葉妃還魂”。
當年受過葉妃娘娘恩惠的宮人紛紛趕來,跪在朝陽塔外叩首,哭着大喊:“葉妃娘娘回來了!葉妃娘娘回來了!”
何葉唱完了戲,看着周圍的宮人越來越多,再不脫身就暴露了,便仰天長嘯一聲,縱深一躍,從幾十米高的塔頂跳了下來。
“娘娘!不要走啊!”有些宮人看到何葉跳下來,以為葉妃的魂魄要離了,哭聲竟漸漸壓過了雨聲。
“你們……都知道葉妃娘娘?”風雪鸢忍不住回頭問道。
“奴婢當年得了天花,本該關起來等死的,是葉妃娘娘撿回了奴婢的命。”
“奴婢阿娘在宮外病重,是葉妃娘娘求了陛下放奴才出宮,才送了阿娘最後一程的。”
宮人們紛紛訴說着當年受了葉妃娘娘什麼樣的恩惠,風雪鸢聽聽着,心底湧出一股暖流,化作眼淚,與雨水夾雜着滑落在臉龐。
是啊,不害怕鬼魂的,也隻有受過葉南星恩惠的宮人了。
風雪鸢仰起頭,映着雨滴無奈地笑了。她母妃這樣一個善良純淨的人,竟在這泥潭沼澤的泰康,陰曹地府一般的皇宮,連同朝陽宮所有無辜的宮人,燒了個一幹二淨。
笑着笑着,風雪鸢身子往後一倒,暈了過去。
待風雪鸢醒來,已經是第二日午後。大雨已停,陽光明媚,地上的積水也已蒸發,仿佛昨夜不曾下過暴雨一般。
可葉南星還魂的傳言卻愈演愈烈,在宮裡鬧的沸沸揚揚。
風雪鸢從迷迷糊糊中逐漸清醒過來,微微睜開眼睛,看着床邊站滿了人,順帝,賀皇後,木貴妃等人皆在。
此時的她渾身酸疼,腦袋也漲得很,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給自己下的藥有些猛了。
昨夜她沖出起陽宮之前,服下了一劑讓脈象混亂的藥物,今日不管哪個醫婆還是醫官來,都隻能得出一個結論:她被葉南星的魂魄附身了。
風雪鸢知道自己一旦睜眼,就要把這戲繼續演下去才行,心裡有些沒底,又閉上了眼暗自打了好一會氣,才緩緩開口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鸢兒?你說什麼?”順帝聽到風雪鸢說話了,連忙俯身湊過去。
“陛下,陛下!風雪鸢睜開眼,抓着順帝,激動地說:“陛下,臣妾的孩子呢?”
衆人皆愣住,面面相觑,不知風雪鸢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順帝看着風雪鸢清澈無辜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眼前的人究竟是風雪鸢,還是葉南星?
“你是……南星?”順帝顫抖地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風雪鸢望着順帝,露出了一個微笑,這微笑落在順帝眼裡,卻是那麼得滲人。
“是我啊,馳哥哥。”随後她又看向賀皇後和木貴妃,“咦?皇後娘娘你的肚子…娘娘你也已經生産了嗎?是小皇子還是公主呀?”
賀皇後與木貴妃對視一眼,試探地答道:“本宮有一位公主……”
“妾身恭喜皇後娘娘。那臣妾的孩子呢?馳哥哥你快讓我見見孩子嘛。”風雪鸢說着,拉着順帝的衣袖搖晃着。
順帝如觸電般甩開風雪鸢的手,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斷斷續續地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南星啊,馳哥哥不認識南星了嗎?”
在場之人無不目瞪口呆,仔細打量着風雪鸢,難道葉南星真的還魂了?還附在了自己的女兒風雪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