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負義的東西!呸!”甯侯啐了賀華亭一臉,賀華亭來不及躲避,隻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皮膚要腐爛了一般。
“你不過是看中了賀家在軍中的地位,拖賀家下水,為了自己的生意讨個方便罷了!”
“可你卻自立門戶,還妄想擠掉我獨掌鹽鐵,就可就怪不得我無情了。如今你的兩個兒子都在陽庭,我若出了事,他們也回不來!”
賀華亭心裡一緊,敗下陣來。
甯侯無後,孑然一身,到真是沒有可讓他拿捏的份兒了。
甯侯挑起賀華亭的下巴,湊過去低聲說道:“想辦法讓陽庭大亂,到時候皇帝小兒自得好生送我回去,你讓……”
後面的話,賀華亭聽得斷斷續續,他隻感覺耳邊甯侯的喘息,黏膩又濕熱,讓他惡心不已。
從甯侯房裡出來,賀華亭看着門外候着的五六個膚白貌美的嬌弱兒郎,胃裡一陣浪湧。他從驿站院牆防火的水缸裡舀了一飄水,狠狠洗了把臉,可心裡被癞蛤蟆舔舐過的痕迹卻久久不能消弭。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東三裡莊上剛響起第一聲雞鳴,成隊的宮人和侍衛就已經烏泱泱地在通仙殿外的鄉道上排了二裡路。
何葉和柳華為風雪鸢梳好妝發,戴上寶石鑲嵌的钗冠,換上珍珠白繡明黃鳳鳥的長裙吉服。
那年在泰康城的長街上,風雪鸢曾見風雪霁戴過這樣的钗冠,穿過這樣華麗的吉服,可她此時才知道,這冠戴在頭上,竟如有千斤之重,這衣裳穿在身上,就如同無形的枷鎖。
“吉時已到,啟程回宮。”内侍官的聲音響起,兩名侍衛跪在馬車旁,風雪鸢踩着他們登上了回宮的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風雪鸢從窗戶探出身來,林伯,大鳳還有馬三都跪在路邊,被侍衛攔着不得上前。
“林伯!照顧好柴婆!”
林伯伏在地上微微點頭。他沒有擡頭,倒不是因為迫于眼前侍衛的淫威,而是他不願讓風雪鸢看見他濕紅的眼眶,不忍親眼面對離别。
十九年前,林莺林鵲驟然離世,若不是要照顧風雪鸢,這世上已無能讓林伯留戀的人或事了。如今風雪鸢回宮,他的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大鳳!照顧好三娘!”
大鳳微微擡頭,眼裡飽含着淚水,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風雪鸢還想再叮囑馬三幾句,可随車的内侍官卻快步跟上提醒道:“公主,您這樣有失身份,于禮不合。”
風雪鸢隻好放下簾子,老老實實地坐回了車裡。
可車外,柴婆熟悉的聲音傳來:“等一下!等一下!”
風雪鸢一愣,“是柴婆!”
柴婆背了一個包袱,跑出來跟了隊伍,向内侍官行禮解釋道:“奴婢是公主的奶婆,替公主收拾東西來遲了,還請公公恕罪。”
風雪鸢喊停了馬車,從車上跳了下來,既欣喜又擔憂:“柴婆,你怎麼跟來了?”
柴婆頭發有些淩亂,從正殿清醒過來後發現風雪鸢已經上了車,來不及收拾自己便跑了出來。
“婆婆想好了,還是跟着你進宮。”
風雪鸢緊緊攥住柴婆的手,忍不住哭了出來:“看來我真的是學藝不精,高估了那迷魂香的藥性。”
柴婆拿衣袖沾了沾風雪鸢臉上的淚,說道:“回宮的日子,可不要哭花了臉。公主,快些上車吧,耽誤了回宮的吉時可就不好了。”
“嗯嗯。”風雪鸢拉着柴婆一同上了馬車。
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如今真的走在回宮的路上,她的心裡到多了幾分平和。離開生活了十九年的皇陵,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但無論前路殺機四伏,還是荒草叢生,她都要為了拼命誕下她的母妃,去勇敢地闖一闖。
馬車漸漸駛離了皇陵,周圍的百姓見到公主的儀仗紛紛低頭跪拜,不敢高聲言語。風雪鸢透過窗簾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心裡五味雜陳。高貴的身份,華麗的儀仗,就能讓昨日還嫌棄咒罵自己的婆婦們今日都乖乖地臣服于路旁叩首。
風雪鸢暗自歎了口氣,這世道,什麼時候才能變好。
皇陵生活的一幕幕在風雪鸢的腦海裡一一閃回,依偎在柴婆懷裡看書寫字,跟随着林伯采藥種花,第一次騎馬,第一次射箭,第一次遇見曲蕭和,為災民設粥棚,幫黃三娘接生……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都在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