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風雪鸢沒有看到葉廣白身後的暗夜中,還站着幾個小厮。
葉廣白微微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躲避起來,自己往風雪鸢那快步走去,直到看清風雪鸢的臉,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哦鸢兒,你也來看看你阿娘的居所嗎?”
月光下,葉廣白一身白衣,右手拿着一支蕭。白天他見風雪鸢一身白色羅衫,點着朱唇,讓他不禁想起兒時與葉南星在一起生活的時光。
風雪鸢點了點頭,疑惑地看着葉廣,“這麼晚了舅舅站在這院中做什麼?”
在風雪鸢的印象裡,這個廣白舅舅總是忙忙碌碌事務纏身。十五年裡他隻到過泰康一次,與風雪鸢匆匆見過就走了。
葉廣白語氣低落,略帶哽咽:“舅舅今日見了你,想起了你阿娘,許多兒時的記憶湧上心頭無法入眠,故而來憑吊一番。吓着你了吧。”
“沒有,隻是沒想到這裡被打理的這麼漂亮。”風雪鸢往四周看去,月影搖曳,靜谧安甯。
葉廣白談起葉南星,暗淡的眼眸中忽然有了一點星光,“南星妹妹出嫁前,最愛侍弄花草。她去南風後,堂主也命人每日打掃,就是希望哪天她回來的時候能住得舒心。可她……”
葉廣白頓了頓,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兩滴淚珠滾滾落下。
風雪鸢沒想到葉廣白如此多愁善感,安慰道:“舅舅,母妃她在天上都可以看到這一切的,你别傷心了。”
葉廣白愣了一下,耳根泛起紅潮,引開了話題:“鸢兒,你雖然從未見過你阿娘,但她給你留了禮物呢。”
風雪鸢瞪大了眼睛,滿心驚喜,問道:“真的?”
葉廣白得意地笑了笑,帶着風雪鸢來到了一顆桂花樹下,撸起袖子,用手丈量了一下距離,徒手挖了起來。
挖着挖着,風雪鸢看到土裡面露出了一角油紙,激動地叫道:“真的有東西!”
“打開看看。”葉廣白将油紙包裹的東西交給風雪鸢。
那油紙受了雨水又皺又黃,一層層打開,裡面竟是一個琉璃做的小盆栽,巴掌大小,幾顆種子正破土而出。
十七年前,葉南星正在院裡與林莺林鵲紮着秋千,忙得不亦樂乎。葉廣白剛從山下回來,給她帶了好些稀奇物件,其中就有這個琉璃做的盆栽。
“阿兄,你每次下山都要給南星帶禮物,以後若有了嫂子,不知你得怎樣疼他呢?”
葉廣白羞赧地低下了頭,“不管以後我娶了哪家女郎,星兒想要的,我都會買給星兒。”
“阿兄若是娶了新婦還對星兒這樣好,新婦怕是不樂意呢。”
“星兒都已過了幾笄之年,怎麼還這麼愛玩,這秋千怕是要擔不動你了呢。”
葉南星擦了擦臉上的汗,笑着說:“以後我若嫁了人,不如這京墨閣就留給阿兄的孩兒住吧。這秋千就當是我這姑母的見面禮了。”
“你這姑母當的,也太小氣了吧。”
“不小氣,”葉南星拿出了那個琉璃盆栽,“這個我借花獻佛,就埋在那桂花樹下,以後等小侄兒到了上房揭瓦的年紀,自己挖出來。”
葉南星又寫了一張信箋,與那琉璃一同用油紙包裹起來。
那油紙隔絕了十七年的風霜雨雪,卻隔絕不了穿越時空的思念。“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風雪鸢拿着泛黃的信箋,顫抖地問:“這是我母妃的親筆?”
“沒錯。”葉廣白不似她那麼激動,隻擡頭看着月亮,仿佛此刻的葉南星正在那月亮之上注視着他們。
“廣白舅舅,那你的孩兒怎麼沒有住在這裡?”風雪鸢不解,擡頭看向葉廣白。
“我…尚未成家。”葉廣白愣住,有些語無倫次,解釋道,“自南星走後,阿耶身體也一直不太好,我打理百草堂上上下下,實在是無心顧及兒女情長。何況我經常雲遊四方拜訪名醫,若是有了家室牽挂,也就不能夠好好地潛心研究了。”
風雪鸢“哦”了一聲,也起身望向空中的一輪明月。
“你若是想你阿娘了,就去我那。我那裡有些我們兒時的畫作詩集,或可彌補一些她在你心裡的缺失。對了這把蕭,也是你阿娘當年所用之物,不如一并給你,今日一見你,便讓我想起了她。”
風雪鸢接過蕭,眼裡不禁充滿了淚水,“謝謝你,廣白舅舅。”
葉廣白将風雪鸢送出了京墨閣,隻言自己還想在這裡待會兒,便又返回了院中。他咳了兩聲,剛才藏起來的小厮紛紛現身。
“少主,雪鸢公主是否聽見咱們說話了?要不要……”說話之人名叫楓實,是葉廣白最信任的手下,她怕風雪鸢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眼底閃過一絲殺氣。
葉廣白臉色陰沉,冷言道:“鸢兒她沒聽到什麼,你不要草木皆兵!她可是南星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