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地廣物博,南北風土人情各有不同,順帝一行繼續往北,水田漸漸被旱田所取代,屋檐的坡度也漸漸平緩。
順帝一行繼續往北,隻帶了部分精銳,進入陽庭郡一帶。黃公公和柴婆等宮人則留在最近的皇莊,等候順帝從百草堂回來。
快到陽庭郡時,曲蓼嚴拿着最新的勘輿圖,看着眼前的幾條岔路,指着最右邊的一條說:“老爺,應該是這條。”
順帝坐在馬背上,擡手遮擋着刺眼的陽光,眯起眼睛看着左手邊的一口井說:“朕記得很清楚,在這口井這裡往左,有近路的。”
曲蓼嚴看着輿圖,不好駁順帝的面子,陷入了為難。
順帝見狀揮手笑着說:“聽我的,帶你們走條近路。你那個圖啊,肯定不會畫這麼詳細的,收起來吧。”
衆人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一口跟剛才一模一樣的井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籲—”順帝率先立馬停下,摸着下巴疑惑道:“這…怎麼這井跟剛才那口一模一樣,朕記得當年來的時候,這一路上隻有一口井,這附近百十裡的村民都在那打水。”
曲蓼嚴驅馬上前回道:“老爺莫急,前面有戶人家,微臣前去打聽一番。”
來到那農戶門前,曲蓼嚴跳下馬伸手去叩門,沒想到門沒有鎖,“吱呀”一推便開了。推門進去,院裡一對老翁老妪,圍坐在石桌前,見曲蓼嚴進來了笑着露出了沒有牙的牙槽。
“老伯,請問去陽庭郡裡怎麼走啊。”曲蓼嚴向老人作揖問道。
老翁和老妪沒有回答,倒是他們的兒郎和新婦端着玉米餅和一盆菜從廚房走了出來。
“你們是去陽庭郡的商隊吧?過了我們這個村,看到一條河右轉,走到官道上再向北就是了。”
老人的兒郎是個健壯的莊稼漢,一身黝黑的皮膚。曲蓼嚴見這戶人家的窗戶上的喜字還嶄新得很,便知這戶人家剛娶了新婦。
話正說着,順帝也進來了,問那兒郎:“你們村有幾口井啊?”
“哦,南邊有一口,你們過了村到了官道上,那邊還有一口。”
順帝扇着袖子感歎:“朕…真是好熱的天呐,幸好這井口離着村不遠。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一直到陽庭郡,都隻有一口井的。”
那兒郎笑道:“這天快入秋了,難得今天這麼熱,幾位公子進來喝盞茶再走吧。這位老伯說的那得十六七年前了吧,自從與大齊休戰,陛下在陽庭郡設立互市,貿易往來的人多了,世道也太平了,村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就又打了好幾口井。”
順帝聽着,眼裡不自覺地泛出了點點淚光。二十年的和平所帶來的改變,竟有如此撼動人心的力量。
順帝和曲蓼嚴簡單用了口茶,按照那兒郎所指繼續前行。夜晚時分,一行人進入了陽庭城内。
陽庭郡比潭縣縣城大了不少,街道更寬敞,往來之人也更多。人們的裝束各式各樣,南風的,大齊的,甚至還有西域各國的商人,都彙集在此。馬車、牛車、駱駝絡繹不絕。兩旁的酒肆也比潭縣豐富不少,賣湯面的,賣包子的,賣泡馍的,各地的飲食也都在此彙聚成一陣陣撲鼻而來的香味。
這香味一下就穿過風雪鸢的鼻腔,瞬間直達天靈蓋。
順帝看着陶醉在美食香味的風雪鸢,對衆人說:“鸢兒第一次來,咱們就去吃泡馍吧,這個回了泰康可就難再吃到啦。”
“老爺,這裡人多眼雜,咱們得小心一些才是。”曲蓼嚴審視着周圍往來的人群,露出鷹一樣的目光。
設立互市本是利民利國的好事,但中間斷了多少門閥世家的利益,當初成立的時候就流了多少血。
“無妨,這裡都是來來往往的商人,咱們隻不過是販賣布匹的商隊,你越是小心謹慎才越引人注目呢。”這一路上順帝看慣了國泰民安,白天又被那莊稼小哥兒當面誇了一頓,不禁有些飄飄然。
衆人進了一家西北面館,面館不大,一樓放置了七八張方桌,剛好夠順帝一行人坐下。角落裡一道狹窄的樓梯通向二樓,是東家起居的房間。
一碗羊肉泡馍從店小二手裡端上來放在了風雪鸢的面前,那碗竟比她的臉還要大。碗裡羊湯白如牛乳,厚厚的一疊羊肉飄在湯上,中間的一點蔥花點綴地恰如其分。
風雪鸢吃飽喝足,被外面的叫好聲鈎起了興趣,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在順帝的一陣勸說下,曲蓼嚴才勉強答應讓曲蕭和護着風雪鸢出去。
在潭縣的時候,風雪鸢隻是沉醉在那種人間的煙火氣中,但是在陽庭,她第一次見到了超乎她想象之外的東西。她看到了不同的人們和平往來,不同的文化包容互生,仿佛将所有的顔料全部潑到宣紙上,沒有刻意的搭配,無需精心的構圖,隻有一番蓬勃的生命力呼之欲出。
行至琴樓前,一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音律伴随着陣陣西域香料的氣味兒飄了出來。風雪鸢和曲蕭和忍不住走了進去,穿過人群,來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