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幾人終于穩坐不住,開始低聲讨論起來。
趙全德要的就是讓衆人一再驚駭的效果,他要給别人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才能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營造一個值得宣揚的噱頭。
那位男子沉默不言,漠然的看着前方,好似在他的眼裡,喧嚣人海都隻是一片蒼茫。
見人們的好奇心已然拉滿,曹斌恭敬地說道:“那就請葉公子摘下面巾,讓大家一睹真容吧。”
趙全德是會造勢的,在葉雲亭伸手将要扯下面巾之際,他讓人把身後的黃布也給一并扯下來。
瞬時,足有兩人長,半人高的萬載千秋圖以恢弘的氣勢和躍然于紙上的生機震撼了衆人,親臨現場欣賞,更為被這幅畫中澎湃情感所震撼。更為引人注目的,是畫前一張清秀俊朗的臉,他仿佛畫中的遠山,又似振翅高飛的青鳥,目光巍巍,倨傲得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偏偏又平和地接受每個人的注視,不加收斂地展露出一種令注目者羞慚的清高。
台下的人顯然被刺激得不輕,過了許久才有人小聲說道:“這就是葉雲亭啊,好多達官貴人遞了好多帖子也見不到他一面,沒想到我竟然有這樣的運氣。”
“你們剛才看到前面那幾位了嗎,眼睛都瞪大了”
“别說他們,誰的眼睛不瞪大,瞅這樣子,不用說我也知道他是葉雲亭了,這副拽得要死的勁,天下恐怕也隻有他了。”
“沒想到葉雲亭真來惠川了。”陶玉京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葉雲亭是一個自傲的人,他愛惜羽毛,從不肯輕易自降身份,更别說在大庭廣衆之下,如同一個戲子一樣被衆人的目光探尋議論。他能感受得到他壓抑的屈辱。可是陶玉京不明白,明明不願,卻為何要答應呢。
祝明有些意外:“你認識葉雲亭?”
陶玉京不知道什麼東西剛才進了眼睛,他低下頭揉了揉,沒有說自己曾經見過葉雲亭的事,畢竟那已經算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了,許是低着頭,他的聲音有些悶:“他們不都在說是葉雲亭嗎,想來應該不會是假的。”
祝明看着他的動作,微微皺眉,頓了頓,問道:“你哭了?”
陶玉京擡頭,眼睛還是睜不開,隻能用一隻手擋着,“沒有,眼睛進東西了。”
“我看看”祝明用扇柄把他的手撥開。
能明顯地看見陶玉京的眼睛已經有點微微發紅了,要不是另一隻眼睛很正常,祝明真的會以為他哭了。
見确實是東西迷了眼睛,祝明好心提醒道:“這樣揉是沒用的,眼睛進了東西要吹開,手上是很髒的,你看你的眼睛都揉紅了。”
陶玉京隻能用一隻眼看他,想着開口請求讓祝明給他吹吹。
還沒開口,一雙手微微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腦袋,左眼處傳來徐徐涼風。
這股風仿佛有安定的作用,他神奇地覺得自己的眼睛不痛了。
祝明吹了一會,看陶玉京的眼睛不那麼紅了,松開他的頭,問:“好點沒?”
陶玉京試着睜開眼,果然發現沒有異物感了,欣喜道:“沒事了,多謝。”
絲毫沒注意兩個的對話客套疏離的句式少了不少。
曹斌又東拉西扯了一陣,葉雲亭都無甚反應,隻是在提到金枝的時候,他的目光才些許溫柔。
陶玉京這才想起來,在上輩子聽到的傳聞裡,葉雲亭似乎心悅金枝已久,可惜下場并不好。
趙全德看時機差不多了,于是不經意地摔了杯子,衆人隻聽見清脆的一聲碎響,還沒來得及找到根源,一直在當做背景跳舞的舞女們,忽然從腰間抽出軟劍,跳下台,直奔王娘子。
趙全德被一把掀開,還要做出害怕和驚恐的樣子:“你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這座席中的其他人都離這突發現場不遠,委實被結實地吓了一跳,他們不明緣由,隻以為這混亂的世道,莫不是有是哪位大俠來劫富濟貧了。趙全德名聲不好,這是總所周知的事實,其中不乏有不少人暗暗懊悔,早知道就不趟這趟渾水,要是今日的這群人不分青紅皂白,要把在場都殺個一幹二淨以達成屠門的美好願景的話,那他們也太冤枉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内部分歧,這群舞女沖下台和差役們過了幾手之後,原本擊鼓的幾個男人也把鼓槌給扔了,竟也到台下和舞女們對打了起來。
雖然場面十分混亂,可是這兩撥人顯然都沒空顧上在座的各位,于是他們就像看戲一樣,心驚膽戰地看着他們有來有回。
祝明已經猜到陶玉京會有動作,隻是趙全德事先已有所防備,可是沒想到他還真把這麼多人給帶進縣衙了,着實給了他一個驚喜。
“怎麼樣?祝兄,這一出大鬧天宮,可還有趣?”
“确實有趣,”不過祝明還是給他潑了一瓢冷水,“可是現在勝負未定,玉京又如何知道悟空會赢?這群天兵天将也并非等閑之輩。”
隻見舞女和男人們過招之間,漸漸落于下風,情急之中,其中一個女子抽出腰間橫挂着的笛子,将其吹響。
頓時,在場的不少人都頭疼欲裂。
“诶呦,頭好痛,怎麼回事?”
“是那個女人,她吹的笛子有問題。”
幾日前,他們在車辇上特意繞城遊行,就是為了讓大多數人聞到這有毒的馨香。陶玉京雖然已經提前服過解藥,但因為魂體相斥的關系,他微微有些恍惚。
祝明看出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眼前的一個人變成了兩個而已。不過他看祝明神色如常的樣子,心下微異,沒想到祝明連熱鬧也不湊,一點都沒中招。
而嶽起他們那日去找王二麻子了,恰好躲過。舞女見這招對這幾人沒用,暗叫失算,打不過,決心先搶占道德制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