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京一路上的沉默讓十三和十四心裡毛毛的，七哥從前也很兇，但是臉上很少出現這樣嚴肅的神情。所以他們不自覺地就走到了陶玉京的後邊，像兩個犯錯的學生。

陶玉京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從前闆正慣了，現在想一下子改掉也有些困難。他抿了抿嘴唇，放緩了腳步，盡量溫和些地抛出可以交談的話題，“你們覺得剛才那位公子怎麼樣？”

十四是個直腸子，沒想那麼多，知道七哥說的是剛才那個叫祝明的男子，于是回憶了一下坦率地說道：“長得很不錯，玉樹臨風，氣宇軒昂……”

“咳咳”陶玉京耳朵微紅，咳嗽了幾聲，借此打斷了十四的話，“我說的不是這個。”

想了想，找個恰當的詞，“你們有沒有覺得他身上似乎缭繞着一絲殺氣。”

殺氣？十三和十四都搖搖頭，他們隻覺得那位公子看着溫文爾雅的，談吐不俗，要說殺氣，怎麼看都是他們兩個更有殺氣一些吧。

雖然陶玉京也有過懷疑，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北邊邊境時常有大匈國的士兵滋事，他有時會和他們打交道，那些士兵身上總是帶着一股莽撞野蠻之氣，像高山上狂奔下來的野牛一樣。而祝明身上的氣息和他們不同，是浸着血腥味的殺伐之氣，雖然很淡，可還是被他覺察到了。

不得不說祝明僞裝得非常成功，如果不是感知到了那幾不可聞的異常，他可能當真以為他隻是個風雅之士。

陶玉京沒有說自己感知到血腥氣的事，畢竟這隻是個人的主觀感受，說出來太沒有說服力，他換了個說法：“剛才他跟我提起了萬載千秋圖，并且透露在趙全德手中，還邀請我去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覺他是在有意接近我。”

十三接話道：“我也聽見了，他說他客居在縣衙内，難道是趙全德的人？”

“可能性不大，他要是趙全德的人就應該隐瞞自己的住址，還告訴我做什麼，惹人生疑嗎？”

十三擔心道：“不管他是不是，七哥，我覺得那個什麼賞月會你最好不要去，搞不好是他們準備使壞算計你。”

“嗯……”陶玉京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可是他如果不是趙全德的人，告訴我這件事又有什麼目的呢？”

十三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這種事是想不明白的，十四就更别說了，兩隻眼睛一會看看十三一會兒又看看陶玉京，就是插不上話，隻覺得他們在說什麼深不可測的東西。

出門前嶽起交代了要看好七哥，雖然七哥發現了，但是總歸安然無恙，這種事已經超過了他的腦力範疇，十三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不再贅言，隻是給出建議：“七哥你本來腦子受了傷，就不要多想了，我們還是回去跟九哥說說，他主意多，說不定有其他的想法。”

從蘇醒的這段時間，陶玉京也看出來了，嶽起在這群少年之中似乎有很大的威懾力。對待七哥，是崇拜、是敬重，而對待嶽起，更像是依賴。

十三說得不無道理，他對于這些情況了解都不深，一時難以做出準确的判斷，的确跟嶽起說一下比較好。

“好，那我們快回去吧。”

沒想到剛走到俊會街街口，就碰到了拿着東西，帶着一衆少年回來的嶽起。

十一、十二跟在他身後，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

嶽起看見十三、十四和陶玉京一起回來也驚訝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色，喊道：“七哥。”

其他少年也跟着喊道：“七哥。”

陶玉京剛才離得遠，看不仔細，走近才看見他們手裡拿的都是些棍棒，大刀什麼的。他微微皺眉，但是一想自己現在不再是那個紹權縣的縣令，又緩和了下來，問道：“你們是去打架了嗎？”

嶽起看着還好，其他的少年到底年輕，根本藏不住事，煩躁和焦慮都寫在臉上了。看來不僅是去打架了，還打輸了。

作為實際年齡比他們長了二十歲的人，陶玉京覺得對于纨绔少年還是要以教育為主，剛想安慰開導，老十就生氣地說道：“沒有，我們本來準備去收拾王二一頓的，誰知道他人不見了。”

嶽起解釋道：“王二打傷了七哥，兄弟們咽不下這口氣，雖然你沒說，但是我還是想着帶人去給他個教訓，沒想到到那裡，發現人不見了。”

十四連忙說：“九哥，你不地道啊，打架這種事怎麼能不叫上我呢！”

嶽起淡淡道：“讓你倆暗中保護七哥，怎麼你和十三跟着七哥一起回來的？”

一句話就給十四堵了回去，弄得十三也很氣短，他低頭瞪了十四一眼，“叫你多嘴。”

陶玉京替他們解釋，“他們本來隐藏得挺好的，不過中間發生了一點小事，我回去和你說。”

嶽起點點頭，“正好我也覺得王二這事不對勁，想和你商量一下。”

回到宅子裡，其他人去把東西放了，有幾個拉着十三、十四問發生了什麼事，十三不說，十四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陶玉京和嶽起坐在中廳，院中已然鴉黑了，兩旁的燈盞裡點上了明黃的燈。陶玉京和嶽起的影子就相對着，拉出長長的黑影。

陶玉京大緻說了一下自己這邊發生的事，嶽起聽完第一反應也是覺得，“這個祝明恐怕有問題。”

他本來以為自己多心，聽嶽起這麼說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我跟祝明說名字的時候用的是假名，但如果他本來就知道我是七哥，那麼叫什麼根本就無所謂。告訴我那幅畫的目的應該不複雜，誰都知道萬載千秋圖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他無非是想讓我去偷畫，不過這樣好的東西，為什麼他自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