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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山洞,山洞裡剩餘的村民迎接他們,家人團聚,其樂融融。
傑森想要趕緊啟程,他隐約有不好的感覺。他的精神觸角越來越敏感,隻能把老虎時刻帶在身邊。湮滅無需指令,安靜地跟随,直到傑森漸漸适應了這種狀态,才随意走動,但也不離開很遠。隻是山洞裡面的人更多了,傑森的壓力直線上升,不是精神的壓力,而是他以極快的速度理解了自己之前一點也不熟悉的普什圖語,讀懂了他們考慮的東西才是最讓他頭疼的。
“你的臉色很差啊。”羅伊說。“救援這幾天勞心勞力,咱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啟程?”
“我覺得我們還是……”傑森想說我們還是直接走吧,但山洞裡的聲音不斷不斷。村民們的想法回蕩在山洞裡。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在想接下來他們去哪裡的問題。這讓傑森感到異常無力,他沒法介入這些人的生活。他們畢竟還是失去了家園,就算回去到自己的村莊,也面臨恐怖組織的反撲。大多數人會死。這樣,救援的意義就完全失去了。
這讓他十分猶豫。要不我們幫他們一把?怎麼樣?但莉安還在這兒。她還太小,如果跟羅伊這麼說,對莉安很不負責任。但就怕他們一走,等到回來,山洞裡除了橫七豎八地躺上一堆死人就什麼都沒有了。
“稍微歇一陣吧。”傑森說着,往洞口走:“我透透氣。”
托尼也在洞口。
他一開始擔心與山洞裡的人格格不入,不打算跟回來的,但伊森幫了他太多,怎麼能躲在飛機裡呢?這不是他的性格。
村民們不知道托尼的事。他們因不明所以而寬容大度,因為家庭的團聚,于是對引來災禍的人像對待朋友。歡快的氛圍有特殊的狐臭味,熏得托尼不敢在山洞裡久留。
傑森出去,剛好碰見托尼眺望遠方,他與托尼擦肩而過的時候帶上頭盔。這兩個不久前剛剛發生過口角的人,在這個時候展現出相當的一緻,無論是誰都不想跟對方搭話。雖然互相都在心裡體諒了彼此,但先開口的人沒有尊嚴。
托尼為了躲開傑森走得遠了些,心想,我到時候也整個頭盔戴,不就是誰也不想理誰麼?多一個零件,有什麼好氣派的?我到時候穿一身。全身隔離。我還更不想看見你呢。
傑森也不想和托尼離得太近,他才不想被誤會,好像自己刻意出來跟他緩和關系似的。
于是就見二人在這安靜的淩晨,不斷地朝洞口的左右兩邊越挪越遠,最後各自選了一塊極角落的石頭蹲着。
一對心智大概水平隻有幼兒園大班的門神,在六月山上的冷風裡昏昏欲睡。
托尼的上眼睑和下眼睑原地相親,就在它們馬上要喜結連理的時候,一聲尖銳的破空聲打破了寂靜。
傑森驚覺,鯉魚打挺,以本能尋找掩體,但導彈卻落在托尼的身邊。
“趴下!!”傑森隻來得及喊。
托尼稀裡糊塗想趴下,卻滾到石頭下邊,他剛想喊疼,爆炸,炫目的白光,嗡鳴,失去視覺和聽覺,緊接着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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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伴着風扇轉動的底噪醒來,這聲音讓他有種自己是機器人的錯覺,睜眼是開機。他試圖挪動自己,知覺告訴他,你确實是個人,就是還不如不是呢。
“哦,醒啦。”伊森說。他旁邊站着抱着胸的羅伊。托尼沒敢看他的臉。想也知道很不爽。所以他又把眼睛閉上了。
“沒醒。”嗓子怎麼會這麼啞的?
“沒醒你也得趕緊給我醒。”羅伊說。
托尼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痛,他低頭,胸口開了個大洞,但那裡不是最疼的地方,周圍才是。情況怎麼會急轉直下的?
“發生了什麼?”托尼一邊問,一邊打量周圍。
這是山洞裡,不過,這山洞不是他已經熟悉的山洞,而是另一個山洞。這裡野蠻和科技融合得相得益彰,粗犷的岩石上布有管道,時不時裸露出來一紮電線,有的得被叫做一捆,粗壯線芯的覆蓋着厚厚的黑色的絕緣層,無生命的骨骼和筋肉在原始裡面蔓延,而連接的盡頭是現代的設備,計算器和各種各樣的裝置。但這些裝置大多數沒有好好地找個桌子放,而是擱在貨架搭出來的平台上,既精細又潦草。
伊森歎氣,羅伊搖頭。
“我來說吧。”羅伊說。“你這個幸運的倒黴鬼。要不是你滾到石頭下邊,就被炸死了。你算是正面挨了一導彈,還是你自己家産的。”
托尼撥弄胸口的電線。
“别動這東西。伊森好不容易才弄好。這兒有碎片,保不齊把你的心髒改個刀,得靠磁力吸着。我跟他費了好大勁才把你身體裡零零碎碎的東西撿出來,你胸口的是實在沒辦法。沒那個條件。我倆又不是醫生。”
“你的女兒呢?伊森的妻子呢?”
“……她們兩個沒事。你還有心思想她們,真不容易。”羅伊說到這,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伊森擺擺手,示意讓他接棒。
“極端分子找到了山洞。”伊森組織着語言。
托尼想起在飛機上,傑森對自己大為光火,因為他暴露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