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那個倉庫。”蝙蝠俠說。

4

傑森躺在床上瞪着倆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這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布魯斯這樣讓他反而有點慌，他以為布魯斯會指責自己兩句，這是最輕的了，是考慮到自己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他之前就說過别摻和。可我不可能不摻和，黑面具都要把屎拉在我的頭上了……我還殺了人，我和他保證過了不過就這樣吧……但我殺了人，我和他保證過的。可就算不殺那爆炸他們也未必活得下來。

傑森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5

凱爾背着蝙蝠俠回到那個倉庫，剛剛他順手滅了火，所以這裡現在是黑突突、半塌不塌的倉庫。

“究竟怎麼回事？”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凱爾。”

合計你把我當返程車呢。凱爾想。

“那你怎麼回去？總不能打出租吧。”凱爾說。

蝙蝠俠深深地看了凱爾一眼，說自己有辦法。

成吧成吧，蝙蝠俠總有辦法。

“但這是紐約，不是哥譚，”凱爾說，“我沒法看着這件事不管，你也别想在我的地盤把我踢出去。”

我的地盤。凱爾心說自己這地盤可真是複合型地盤。這同時還是夜魔俠的地盤蜘蛛俠的地盤盧克·凱奇的地盤，還有那群老爺爺們，美國正義會社，美國隊長也加入了正義會社，老年人俱樂部，泰酷辣。

蝙蝠俠很快思考了一下，沒有拒絕，對凱爾微微點頭，同意組隊，把坐标發給阿福，徑直走進倉庫，凱爾跟着飛了進去。

倉庫本來也沒什麼東西，離門口不遠的位置橫七豎八地躺了五個人，有一個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離得稍遠些的屍體還算完整，他們不在一塊，飛得到處都是，有一個被崩到了牆根。

朝貨架的方向犁出來一條大坑，能看出來是接連爆炸連成的。

蝙蝠俠在崩飛了的那具屍體旁蹲下仔細查看。

“我都沒有注意到。”

腿上的彈孔。蝙蝠俠觀察到。并不是緻命傷。

凱爾用綠燈戒掃描這些人的屍體。他同樣也發現了。其中四個倒地是因為腿上的彈孔，剩下的一個離爆炸最近，實在看不清了。他們雖然直接面對爆炸，但也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

“哦艹。我讓他們被活活燒死了。”凱爾緊緊地盯着地上蜷曲焦黑的人形。這是我的疏忽。該死。

“現在還不能判定，爆炸烈度很大。”

蝙蝠俠接着迅速拍了現場照片取了樣，就和心情沉重的凱爾離開了。凱爾又把蝙蝠俠送回哥譚，因為他既無事可做，心情又不太好。

蝙蝠最後和他說了聲謝謝，凱爾勉強笑笑，再度折返。

回紐約的路上，他在半空中看見紐約的警車嗚嗚叫着趕往那處倉庫，他在空中盤旋一會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本來是自己的出租屋，但現在已經換了鎖。

凱爾知道自己現在屬于無家可歸了，大半夜的又聯系不上房東，就去公園湊合了一晚。

6

第二天，新聞迅速滾動，“昨夜紐約皇後區一倉庫爆炸起火，據悉是粉塵引發的爆燃，并無人員傷亡。”

7

房東果真沒有一直把房子留着，紐約市的房東不做慈善，沒交錢就是沒交錢，宇宙警察也不好使，沒交房租照樣被打掃幹淨。好在房東雖不是慈善家，卻是個好人，沒把他的東西全都丢到大街上，而是放在了雜物間。

收拾完自己的生活殘留物之後，凱爾清點自己的東西，其幾張中風樂隊的專輯光碟跟磁帶找不到了。有一個，珍藏許久的那張帶簽名的，丢了可就心痛了。他清楚房東的為人，房東是不會拿走的，興許是裝起來的時候東塞巴一下西塞巴一下，這樣的小物件，想找到就得随緣了。

“雖然我倒也說不上是什麼樂隊的忠實粉絲吧，但那至少是張好碟呀。”

但他也就隻能這麼離開。打包上車，車是租的。無家可歸和倉庫沒能救下來的人讓他頹喪、低落、多愁善感。

自在這之前要做些什麼？回去看看媽媽如何？

或者，我可以去正聯的宿舍暫住一段時間，大家都有窘迫的時候，而綠燈俠人人都有沒地方住的時候。

在這樣複雜的心情裡，他決定先開着車溜達一陣。

已經很久沒幹過這麼藝術的事兒了。多凱魯亞克啊。

凱爾逛了一天，等到晚上，小風一溜，就把凱魯亞克吹走了。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生活的落差有點大。前一天自己還在宇宙裡威風八面當英雄，後一天自己被停職，回來窩窩囊囊在公園湊合了一宿，人也沒救下來，英雄。

沒救下來其實也因為他誤會傑森了。他又不知道傑森現在不殺人，便以為躺在地上就是斷氣了。

凱爾和蓋·加德納搭檔很久，蓋是那種簡單直接粗暴的人，為了貫徹正義，并不吝惜殺人。于是他也清楚人各有自己的正義标準和行事方式。但他對傑森一直以來都有點成見，說不好聽一點，他以為傑森“就那樣”。

什麼叫就那樣？凱爾想。傑森沒想殺人。如果不是因為爆炸，那些人可以被直接送進警察局。而之前一直我覺得他多少有點……有點蓋，但是是更陰沉的蓋，因為不成熟所以更殘忍的蓋，情緒更容易失控版的蓋。而且他不是鋸下來一大包的腦袋麼？

我們隻是臉熟，我一點也不了解他。凱爾想。

其實我也沒有特别了解誰。凱爾又想。

他想到綠燈的同僚們，泰坦的朋友們，戰友，很好，但在宇宙之中，各自離着幾個光年，說熟悉，說親密，卻也沒有了解到那麼深。再說了，再親密的關系也會因為距離和長久不聯系而變得夾生。

他想到布魯斯和他衆多的養子，克拉克和他的老婆兒子和他的家人們，想到巴裡和艾瑞斯，沃利和琳達，奧利佛和黛娜，他想哇哦他們怎麼都好大一家子，然後他想到分分合合的哈爾和卡蘿，哦，約翰結婚了。

他想到死去的艾莉克斯，曾死去的唐娜，和曾死去的翡翠，前女友們。

他曾經和别人說過自己有倒黴的女人緣，當然從未細說過，這樣的死亡是難以言喻的。

等到翡翠和唐娜分别複活，他們已經不再是男女朋友，也不再能是了，美好的姑娘們啊，某些晚上他想既然翡翠和唐娜都複活了，那麼艾莉克斯的墓碑下會不會現在空空如也呢？

但他不敢去打擾死者，曾經白燈戒指告訴他墓碑下有一具不成形的屍體。他離開了。生命已經過去，由他來複活，亵渎多于情感。那麼，還能不過去嗎？

他很久沒有交過女朋友了。以後也不打算交了。

“我看到傑森的時候。”凱爾在車裡自言自語道，“雖然有點不太好，但我想到他的墓碑，我想蝙蝠真的有膽量去挖呀。那是多大的勇氣。如果真相是傑森不在那裡面。或者，如果真相是他真的在那裡面呢？他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我的天。蝙蝠還是挖了。也不奇怪，畢竟他是蝙蝠俠嗎。”

而我，宇宙的遊俠，放養的騎兵，似乎做英雄是無盡期的，漂泊也是無盡期的，就算回來，你的漂泊也一樣會延續到地球上。

凱爾決心開車，一路開到華盛頓。如果飛，那将會是非常短非常輕松的旅途，但他不想那麼迅速，他車載電台裡播報新聞。

“昨夜……”

别昨夜了。他調成音樂台。

于是，他并沒聽到“紐約皇後區一倉庫爆炸起火，據悉，是粉塵引發的爆燃，并無人員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