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看病的錢不想要了是吧?信不信我讓人把她從療養院丢出去?”
細碎的哭泣聲嗚嗚咽咽地響起,周祈擡起頭,盯着出租車發黃的車頂,從心裡傳來悶悶的鈍痛感,整個人近乎麻木般陷入死一樣的沉默。
車内空間就這麼點大,從手機裡傳出的說話聲也傳到了司機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義憤填膺地道:“他們在幹什麼呢?這不得報警啊!”
這句話提醒了周祈,她眼裡慢慢浮現了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了無生氣地點了點頭。
“對,是該報警。”
輕聲說着,她先後打了兩個電話。
“嗯……是我……立刻把車拖走……後續去聯系律師。”
“舉報……聚衆淫.亂……男的帶走,女的别動。”
……
“滴!滴!滴!”
幾乎就在女孩剛挂了電話不久,擁堵了許久的車道便像拔了塞子的排水口般,忽然就順暢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司機愣了足足有幾分鐘,直到被後車開始不停地按喇叭催促,他才猛地回過神。
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拉了哪尊大佛啊?
不敢再貿然搭話,他老老實實地朝着目的地飛快趕去。
緊趕慢趕,也用了足足半個小時。
遠遠地看見有輛車停下,穿着警服的男人立刻迎了上去,伸手拉開了車門。
“周小姐,你的舉報我們已經受理了,不過他們聲稱是在取景拍攝電影,隻是尺度比較大。”
“嗯。”
解開安全帶,周祈轉身掃碼付了錢,臉上沒什麼表情地下了車,對于男警熱絡的介紹也沒什麼反應,隻是擡腳徑直往巷子走去。
溫齊蘭站在巷子口,一身的光鮮亮麗,與這裡格格不入。
“周祈,”她抿了抿唇角,目光追随着女孩的身影,不等她開口便先急急地道,“好像是我誤會了。”
眼神裡還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周祈沒有回答,仍然是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什麼疑惑的表現,隻是不緊不慢地朝着巷子裡面走去。
按照她的吩咐,巷子裡面隻留下了一個女孩,身上的衣服,或者說戲服,因為剛剛被男人撕扯過而顯得十分狼狽,此刻蹲在角落,低聲哭泣着,看上去十分可憐。
周祈在她面前停住,溫齊蘭本以為她會發怒、會冷笑,畢竟就算是普通人也無法接受被如此愚弄,更何況是性情乖戾的周大小姐,但是都沒有,她的神情是難得的柔和。
聲音那麼輕,仿佛再多幾分情緒就會碎掉。
所以語氣也是平靜的。
“魏青喬?”
她歎了一聲,彎腰直視着女孩的雙眼,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在女孩擡手想要擁抱她時皺眉朝後退了幾步。
“周祈……”女孩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企圖用這種可憐的模樣惹起對面之人的垂憐。
就連溫齊蘭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但依然沒有什麼反應,周祈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某處出了會兒神,然後不知想到什麼,嘴角輕輕一勾。
“你們的演技都太差了,”她搖搖頭,轉過身去,“魏青喬從來不會像你那樣哭。”
從聽到電話裡的哭聲起,周祈就明白了,這一切不過是針對她的一場演出。
是一個預防針,是一個殘忍的信号。
敲山震虎。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想讓她看到的,那個最殘酷的真相,那個離開周家後無能且無助的自己。
周祈全都看到了。
死死咬着腮幫,她一步一步地從巷子裡離開,溫齊蘭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後才忽然帶着點勸慰地道:“周祈,艾阿姨也是為你好。”
“呵。”
回應她的隻是一聲冷笑。
女孩轉過頭,一雙眼睛已經通紅,眼底恨意滔天。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們都是幫兇!”
一字一句咬得極重,從她沙啞的喉嚨裡撕扯着出來。
她憎恨地看着溫齊蘭,看着那個立于她身後的巨大陰影。
感受着從心底漫上的一層又一層的苦澀,忽而又痛苦地閉上眼,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是幫兇。”
那聲音很輕,近乎喃喃自語,并沒有對着任何一個人,隻是在心裡告訴她自己:
我是罪魁禍首。
我将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