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果子有了小寶寶,他又如何忍心讓他們一家三口分離。但是侯爺要和王爺争皇位,他終有一天需要堅定不移地站隊,但岑最果什麼都不知道,卻要被卷入這樣的旋渦之中,他又何嘗忍心再傷害他。
謝三寶粗中有細,見他面色猶豫,便開口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打什麼歪主意,想在我手中搶人,恐怕你做不到。”
覃瑞瑞撅了撅嘴,暗暗乍舌,這夥夫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隻管在廚房劈柴煮飯,竟然使得如此一手好鞭法,同樣都是用鞭子的,這人鞭子劈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打不過了,唉——
他思來想去也拿不定主意,氣得一跺腳,說道:“那你最好小心點,讓侯爺多派些人手過來看着客棧,我們……我們的暗衛也不好惹。”他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岑最果,喃喃道:“小果子,我不會傷害你的。”,說罷便翻窗離去。
胡大夫見狀說道:“這腹中的胎兒尚不足月,還不太穩,這段時日定要萬般小心,男子受孕是逆反天罡,自是兇險異常,你要提醒侯爺多照看着些他。如今他還染了些風寒,也不能用什麼重藥,隻得慢慢地調養。”
謝三寶點頭應下了,待送走了胡大夫,他放了一隻飛奴出去通知了魏瓒。
魏瓒是三日後的天擦亮才來的,滿身的血氣還未褪去,發絲也有些淩亂,雙眸布滿了血絲,眼下還有濃重的青黑,已經是好幾日都未曾休息過片刻了。
他大步跨上了樓,臨到房門口的時卻止住了腳步,轉身先去淨房梳洗了一番,怕周身的血氣沖撞了孕夫和胎兒。
當他帶着一身水汽來到岑最果床前的時候,人還在睡着,魏瓒伸手輕輕的探了探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穩,眉頭微微皺着,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指,魏瓒愛憐得用手指刮了刮他消瘦的側臉,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将人抱在懷中,岑最果迷迷糊糊地清醒了半分,喚道:“小阿哥。”
“嗯,你繼續睡。”,魏瓒摟着他的腰,覺得這人愈發清減了。
岑最果好幾日都未曾見他,知道自己懷孕後的情緒也愈發脆弱起來,清醒的時候就裹着狐裘在窗邊癡癡地等魏瓒,盼了一天又一天,失望了一日複一日。今兒好不容易見着了人,說什麼都不願意再睡了,眷戀地往人懷裡蹭了蹭,道:“槐之哥哥,你知道了嗎,我們又有小寶寶了。”
魏瓒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嗯,三寶跟我說了,老天爺又把我們的孩子還回來了。”
岑最果貪戀地在魏瓒胸口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他身上的這股熟悉的味道沒有由來地讓他感到安心,邊吸邊嘟囔道:“老天爺待我真不薄,這回我定不會再弄丢寶寶了。”
“那次不是你弄丢的,是我不好。老天待我魏瓒也算是不薄,你的風寒恢複得如何了?”
岑最果在他懷中點了點頭:“都好了,你别擔心。”
魏瓒在得知岑最果再次有了孩子之時,心中欣喜之餘其實是有些惶恐不安的。老主持谒語,他的殺戮之罪會報應在他身邊人之身,魏家本來就人丁稀少,他的父帥本是孤兒并無家族,母族的家人們盡數在前朝的戰亂中失散,這麼多年都杳無音訊,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他出生失恃,年少失怙,與他親近一點的人都死了,如今能稱得上親人的隻剩岑最果一人,還有尚未來到世上的這個孩子。他明白男子産子不易,還慶幸着他的小果兒是個墨實不必受此之苦,況且他自己身上餘毒未解,上一個孩子的到來差點去掉岑最果的半條命,而這一次呢?目前的局勢洶湧詭谲,他逼夏侯藹寫下了罪己诏昭告天下,但身在大牢之中由重兵把守的夏侯藹卻被人救出,夏侯嘉柔也在牢中自缢而亡。夏侯藹的出逃無疑是縱虎歸山,外人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将人救出,而夏侯嘉柔也死得也過于蹊跷,當時封鵲想着有筆賬要跟她算,去了牢中才發現這人已經死了,但以夏侯嘉柔的性子是斷不可能做出自行了斷這種事的。
夏侯煦已然派人來客棧擄人,說明他已經有所籌謀,想必這兩件事也跟他脫不了幹系。此人心機頗深,平時深藏不露騙過了所有人,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用重整魏家軍的誘餌來蠱惑自己,目的就是利用魏家在軍中的聲望奪得兵權,助其将這皇位搶過來,但他并不知道先皇遺诏的事情,事到如今曾經的助力變成了他一登大統的阻力,想必是心有不甘,他倆反目也是遲早的事。
再加上已經逃出生天的夏侯藹必然卷土重來,他面臨的恐怕将是背腹受敵的局面。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岑最果及他腹中的骨肉再受一丁點兒傷害了,客棧已然不再安全。
岑最果不知他所想,自顧自地說着心中憂慮:“槐之哥哥,如今我們有了小寶寶,你萬事千萬小心一些,就當是為了孩子着想,可以嗎?”
魏瓒心下已有決定,說道:“果兒,我今日就派人将送你出城,你先去城郊我的一處私宅中暫避。”
岑最果聽聞又要将他送走時一愣,心中不願,扁着嘴問:“那你呢,你也一同去嗎?”
魏瓒心中也對他不舍,摟着他的手緊了緊:“你乖一點,等我辦完這裡的事,我親自去接你。”
岑最果埋着頭,心中不情願極了但又無可奈何,隻能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他也不想哭,但自從懷了孩子之後就愈發不能自控,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他們還從未在一起過過年,想到這裡心中越發辛酸,啜泣聲漸漸大了起來。
魏瓒聽到他的動靜心中也不好受,隻能不停地親吻着他淚濕的小臉,無奈道:“如今的京城太過危險,為了你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你必須要走。”
岑最果打了個哭嗝,擡起通紅的眼睛瞅着他:“那我有危險,槐之哥哥呢?你就沒有危險了嗎?如此危險的事你為什麼還要去做呢?”
魏瓒咬咬牙:“果兒,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乖乖的離開,别讓我擔心好嗎?”
岑最果心中酸楚,無聲地喃喃道,我還不夠乖嗎?
“槐之哥哥,小果不在乎清貴或是貧窮,隻求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此生所願就是有個安安穩穩的家。”,他攀着魏瓒的手臂,神情凄楚,纖長的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淚珠,瞧着可憐極了。
“再等等我好嗎,再給我些時間吧,我一定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安穩的家和未來的。”,魏瓒小心翼翼地用手攏到他小腹上,慢慢的摩挲着手下細膩的肌膚,月份還太小,并不能感受到什麼,可他就是能察覺到裡面有個生機勃勃的小生命存在着。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我們的将來,我一定會赢得這天下的。
岑最果到底還是聽話,他雖然心中極其不願離開,但是為了不成為魏瓒的拖累,最終還是點了頭。
魏瓒沒有拖延片刻,天一亮就安排了馬車送他走,他安排了一個婆子和一個年長的管家陪他一起過去,負責駕馬車的是謝三寶。
岑最果手裡抱着他的小狗,風寒沒好透臉上還帶着些病中的蒼白,他攀着馬車的窗柩,拼命地探出小臉兒去看站在車下送他的魏瓒,魏瓒負手而立,倆人隔了不過數尺卻像相隔萬丈般遙遠。
馬車平穩地駛了出去,岑最果執拗得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眼見魏瓒的身影愈來愈遠最終看不到了,終于忍不住嗚嗚地哭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懷中小狗厚厚的皮毛裡,火油像是感知到他的悲傷,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魏瓒一直在客棧門口站着,直到馬車淡出了視線,負在身後的雙手捏成拳咯吱作響。他斂了斂心神,壓下方寸間似有一塊血肉被生生撕下來般的不舍,沉聲道:“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