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确定後,姚詩薇便準備要前往棗晶島。
餘笑尋來碼頭時,看到小姑娘身着一身藍色鱗紋勁衣,幹煉利落地指揮着道兵搬運出海物資。
那張嬌美絕豔的小臉神色沉穩,指揮若定,全不似他們初見時的嬌軟小嬌娘,恍似變了個人。
但餘笑又覺得,小姑娘也沒變,隻是因時而異。
“小薇,你已經幾日未去鳳藻池了?辰弟讓我來喚你,至少出海前,去看看他。”
姚詩薇全副注意力都在海上備戰,棗晶島的情況目前很不明朗,尤其是仙坊的大君輔子和仙口窩藏點被搗毀後,消息是否已經傳到棗晶島了,島上是否已經轉移,或者有什麼新的變化。
必須再多思慮些,盡量周全些。
她還在腦子裡準備了至少三套應急預案,唯恐有失。她看着同行的道兵,和一衆修士,曾經放下的責任心又重回體内,并無慌亂,倒多了幾分壯士綢缪。
聽到餘笑提起時,她恍惚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最後一次悄悄離開鳳藻池時,男人的憔悴模樣,曾壓抑下的酸澀糾葛又狠狠地撕扯下神經。
在餘笑眼中,女孩剛才的鎮定自若便如海霧般散去,睜大的眼眸閃過一抹脆弱。
餘笑忙伸手拉住姚詩薇,道,“辰哥知今日之事,攔不住你。但你們是夫妻,走前也跟他說說。許他還能幫你周全些事項,以前他代理我家和蕭家的仙坊事務,也是很得祖父他們誇贊的。你們有商量,回頭他也不會太擔憂……”
姚詩薇垂下眼,輕“嗯”了一聲。
她駕了飛車回奉家山莊,距離越近,明明青山翠宇、花蝶蜂舞的仙境,心頭卻似有沉沉大石壓着,躊躇難消。半路她還被終于長出手、還沒有腳卻坐在一朵靈寶飛花中的奉朝攔住,要求要一起出海抓倭賊。
她神色愈發陰沉,無心應付,厲聲喝斥,把小家夥吓得僵在原地。
阮紅琳見到姚詩薇,也欲言又止的樣子,拉了一句家常,就把熬好的雞湯塞過來,讓姚詩薇送去給蕭瀾辰。
走進鳳藻池的結界,就聽到了一陣笛音。吹的是她打過一次哨兒,就被他記牢的《青花瓷》。
還坐在一片碧池中的男人,着青灰色裡衣,濕意帖伏在他肩頭,在胸膛上浸透一道道濕涼的衣褶子。
笛音婉轉,梧桐樹影逶迤一地,拉出淡淡灰影罩在那人身上,也掩不去那滿頭青絲如雪,削薄的背脊比之她上次離開時,又輕減了三分。
這一刻她心中壓抑的那片沉悶晦色,終是像被一雙掌撕開了,震蕩出一句不甘的咆哮。
她舍不得他死,舍不得他活得這麼痛苦,舍不得他如此挺身困囿于小小一方池溏,舍不得外人哪怕多說他一句不是不好,她就有種一把業火焚了TA丫祖墳的暴躁、沖動。
笛聲嘎然而止。
男人聲音輕啟時,喉間有破裂的嘈音,他咽下了什麼,不得而知。
“小薇?”
他朝她看來,音貌如舊,朗朗俊氣,眸色融融,尾音裡陳着一慣的嬌寵之意。
她怎麼現在明白呢?
好像太晚了。
“過來。”
他放下手中長笛,朝她伸出手,好像初見時那般溫柔、包容,随時向她敞開懷抱。
哐啷一聲,碟子盡碎一地,藍衣的小美人忽然原地消失,化成一道金光直直沖向了男人懷中。
蕭瀾辰隻覺一股熟悉的香風,帶着陽光烈烈的味道,撲進了他懷裡,柔軟的毛團子撞在胸口帶出一片刺麻冷燙的激烈刺激,痛得神經末梢都在顫抖,手尖抖得厲害,心卻平靜到連喉頭強咽下的腥澀都開始發甜了。
他勾起唇,寵溺地笑着,垂眸看着懷裡直往心口鑽的小毛團,長長地歎了一聲。
微顫的指欲勾上那三片凰翎,小家夥頭一動,主動蹭上他指頭。
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仿佛以往。
蹭了幾下後,她忽地一轉身,又拿尾尖兒咯了咯他掌心,小翅膀張開撲騰了兩下,又慢慢合攏,“嘎”地叫一聲,整個雞都伏入他掌心,無聲無息,仿佛安心歇下了。
蕭瀾辰輕輕撫過雞背,喃喃着,“小薇,我知你自有綢缪,但此去棗晶島,數百海裡,非尋常航線,難免暗礁跌宕。我請檀哥和笑笑姐與你同往,他們常年出海,是海航的老手。母親在島上策應,可為你們托延巡天鑒最多三日時間。”
“蕭玫其品行不壞,但二房的傾軋難免出意外,你且多留心提防萬一。”
“我還有一支暗衛隊伍,業已到港。回頭他們會暗中跟随你們的船隻,你把這獸笛拿着,若有難可吹笛求救,他們必在半盞茶功夫内趕到。”
他就像個諄諄教導的老父親,絮絮說了許多,沒有一句阻攔,或斥她大膽冒進。
“咯~~”
她像是徹底放松歇下,身子下意識般地一滾,便換成了熟悉的躺睡姿勢,一雙小爪爪朝上立着,小翅膀也放松地塌下去,輔滿了他整個掌心。
蕭瀾辰看得心中發軟,輕輕用手指梳過小毛球的小腦袋,小翅膀,拂過小肚子時,她沒有再反射性地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