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純男性的,粗糙大手。
上面還留着被火靈精舔食過的、一條條的焰色傷痕。
它們勾起了姚詩薇不好的記憶,在漆黑的、逼仄的空間裡,魔瞳貪婪地鎖定了她,她便無處可逃。
被擒住時,根據掙脫不開。
那種宿命般滅頂的感覺太可怕了,讓她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剛剛穿到這裡的那個紅燭映滿堂的黃昏婚禮現場。
如果她不是手握劇情,不是逃得更快,不是撐着一口氣像大海撈針似地在倉庫裡找化形丹,早就被炖成一鍋香濃雞湯,成了某人登級仙梯的營養大餐了。
人,與妖,天壤之别。
都怪初醒時,那家夥的眼神、表情太具欺騙性了,她居然忘了之前他差點兒把她的血吸幹,把她的手啃成光骨頭棒子。
确定過眼神,男二OOC,極度危險,必須遠離。
“小薇!”
蕭瀾辰輕聲喚着,下颌緊繃,頸下大筋浮突。
他伸出的手慢慢搭回到缸壁邊,胸膛微沉,握着壁邊的五指猛然收緊。
他語調更低,“莫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身形沉了幾分入水,卻是慢慢往前傾,有靠近的趨勢。
池水蕩開,波瀾推拂而來。
被第一波水浪撞到時,姚詩薇禁不住一顫,眼眸迅速擡起,又放下。
“你别過來。”
她緊張得聲線明顯繃緊了,整個身子也極力往後縮,像是要把自己揉進石壁裡。
可是揉進了石壁裡,他若想,便是一掌都能将這玉靈缸給劈了,也能輕易把她拎出來。
他微微前傾的身形,半跪在水中,伸出了另一隻沒有明顯火靈精傷痕的手。
“小薇。”
“蕭瀾辰,你讓我……靜靜。”
她似乎極害怕他,聲音像悶在水裡發出的。整個人兒都縮成一團,隻留一顆圓圓的小腦瓜對着仔。
她别開臉時,他看到有水滴從空中滑落。
他伸出的手,終是慢慢握成了拳,沒入水中。再說什麼不會傷害的話,解釋什麼,都顯得蒼白,虛僞。
姚詩薇想着黑暗裡的那隻魔瞳,隐隐地還能聽到身體被啃噬的咯啦聲,就禁不住身心顫抖,後怕也一陣陣地将那一層勉強維系的,溫情脈脈給撕開了。
她還是隻沒啥自保能力的小雞精。
他對她再溫和,甚至有些小縱容,她也沒擺脫身為一隻道具雞的宿命感和劇情力量。
她沉沉地歎了口氣,愈發覺得氣虛體弱,身體被掏空。
靠在缸壁邊,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當她意識再一次沉入自己浩瀚的識海時,身體又化成了一隻渾身秃毛的小雞崽。
蕭瀾辰見狀,立即将之撈進掌中。
原來的毛團可以輔滿他兩掌,現在的……隻有他掌心大。
泡了這一會兒靈露,她身上已經覆着一層細細的白毛。
但有個特别的存在,是她額心有三根菱形片羽,沒有受到任何燒灼,完整地覆在她額心。
在光的擇轉下,有紅黃藍三色菱心帖在三片羽毛中心。
這是鳳翎,傳說中隻有擁有上古神血的鳳凰才會有的血脈像征。
蕭瀾辰看着鳳翎,并未去想典籍中的古神記載。他習慣性地,左手托着小家夥,用右手食指指地,輕輕撫過那三片鳳翎,就像以往每晚她睡着之後恢複原型時,會自動滾到他身邊時的樣子。
“小薇。”
“對不起。”
夜起,那歎息悠長,深沉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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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瀾辰隻在屋中歇了一日,姚詩薇就躲在書房裡一日。
期間,阮紅琳來探望兩人,又送了一堆養顔護膚的靈膏靈藥、靈器靈食。
老媽子似的,叨叨了一堆有的沒的。
重點總結如下。
“你們現在都有傷,夜裡嘛,咳,就早些休息,不要再操勞了。”
“辰兒你是男孩子,要對女孩子溫柔些,莫要任性。”
“小薇啊,你且好好養着身子,修煉升靈一事不着急,半旬後,你來我這裡,我和方姑姑都可以給你護法,助你圓滿化形。”
最後這條一說,蕭瀾辰沉靜的面容有了明顯變化。
姚詩薇一聽,本來有些萎靡的表情重新振奮起來。
蕭瀾辰面無表情地開口,直接問,“小薇,你何時跟娘親提了護法一事?”
姚詩薇覺得這就是興師問罪,但見着阮紅琳就在跟前,也不怕男人發難,隻直話直說,“夫君,我忘了跟你說,我之前在演武場時就跟娘親商量好了。她和馬姑姑給我護法,我就可以吃了升靈丹,完成化形大圓滿。”
“也不用勞煩夫君您,您現在靈海動蕩還需要調理。”
“娘和馬姑姑都是長輩,夫君你也不用介意了。”重點是,她們都是女性,他總不會再拿什麼“别的男人”這種醋叽叽的小心眼來堵人了吧!
她有點點讨好地說着,覺得自己找的理由完美符合他之前的要求。
“介意!”
蕭瀾辰一口回絕。
姚詩薇有些不高興,“可是之前,你明明說男性不可以,現在換成娘親和馬姑姑,難道還不行嗎?”
“不行。”
“蕭瀾辰!”
姚詩薇知道這家夥的強迫症又犯了,心裡就不痛快。
她差點就被走火入魔的他吃掉了,現在氣血雙虧,頭頂無毛、内心發毛,醜巴巴地也不想出門見妖,宅多了容易抑郁啊!
這家夥怎麼都不體貼一下病人哪?
“你的夫君是我,不是我娘親和馬姑姑。”
姚詩薇,“……”
小美人氣得蒼白的小臉微微泛紅,側身不理人了。
阮紅琳不想打擾小夫妻打情罵俏,很識趣兒地悄悄告辭,臨走時也不忘提醒“兒子要溫柔啊”,卻是掩着笑一路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