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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散的聲調加上輕微的鼻音,原似些許譏諷的意味頃刻間被消解得蕩然無存。
許之言猛地回過身,再次陷入那雙深沉淡然的眼眸。
他的視線好像總有把人定住的魔力。
紀雲辰站得很近,近到自己一轉身差點栽進他的懷裡。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柑橘香。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拉開和紀雲辰的距離。
“嗯……”
大哥,不是你急吼吼地通知面試,我還有時間去買傘呢。
她暗自腹诽道。
“在等車?”
“嗯……”
秉持着和前任不要沒話找話聊的原則,她回答得很敷衍。
他輕咳了聲:“面試過了,工資稅後一萬五,沒問題的話明天來上班。”
“嗯……”許之言習慣性應道,幾秒後才後知後覺,“嗯?什麼?你是說,我被錄用了?”
女孩的眼睛撲閃閃地,像是冬天的火柴,唰地亮了起來。
方才後退時她的身子一半已經越過屋檐,淋了半天雨竟然一點沒反應。
紀雲辰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邊答應邊上前了兩步。
不經意間,她又重新被籠在雨傘的陰翳下。
女生小聲嘟囔,全然沒有覺察到微妙的變化。
“紀雲辰。”
“嗯?”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紀雲辰瞥了眼面前的女生。
因為緊張而攥緊了衣角,視線在接觸自己的第一時間又迅速挪開。
他輕嗤:“許之言,你想得美。”
“喂!”女孩急忙揚起聲調,白淨的臉肉眼可見地變成火燒雲,像是隻張牙舞爪的小貓。
正當她,溫熱的實木色傘柄遞至面前。
紀雲辰漫不經心地輕碰了她兩下手背,示意接過。
“下次還我。”
回到家後,許之言沖了個熱水澡,出浴室後将頭發裹進loopy幹發帽,就陷進懶人沙發裡拿着手機和林溪叨叨今天是如何狗血的一天。
【之言: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大哭),看到紀雲辰我以為沒戲了,沒想到竟然過了(大哭),終于不用為找不着下家交不起房租而焦慮了QAQ】
“叮——”對話框秒彈出一行回複。
【是木木呀:拜托都什麼年代了,前任再見也是朋友好嗎,況且紀雲辰又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大學我也不少蹭你倆飯。好啦,讓我們恭喜天選打工人續命成功!什麼時候交房租(星星眼)】
許之言躺倒在沙發凹陷處,仰天長歎了一聲,接着回道:“明天~~~我可能需要和房東掰頭一下……”
盡管找到工作,但新入職的員工發工資也是下個月的事了,一想到工資無故空出來的一個月,許之言就在頭疼該怎麼和房東商量,這次房租需要分期付。
【之言:她該不會真讓收廢品的大叔把我的寶貝全部拿闆車拖走吧(抓狂.jpg)】
她退回了林溪的4000元轉賬,表示如果真的需要自己可以去辦小額貸款。許之言比誰都清楚,林溪不比自己寬裕,她下面還有個三歲的弟弟,現在叔叔退休,阿姨又失業,開銷的壓力一下全落到了林溪頭上。
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
就不該和林溪說這些。
就在她連連道歉時,林溪新回複了一條。
【是木木呀:真沒事兒,不過寶子你等我會兒,我媽給我打電話了,過會兒聊~】
許之言松了一口氣,繼續窩在沙發裡,發愁起幾個小時後即将末日的一天。
又是“叮”地一聲,還沒來得及熄滅的屏幕新彈出一條對話框。
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清楚是誰發的消息時,沒拿穩的手機差點滑了下來。
【雲辰:下午忘說了,工資當月發,微信轉賬可以嗎?】
她和那人的最後一次聊天記錄停留在三年前,是自己提了分手。
紀雲辰沒回,但也再沒給自己發過消息。
就像其他分手的情侶一樣,拉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原來,一直沒删好友嗎?
許之言被這筆“天降橫财”沖昏了頭,隻覺得幸福怎麼來得這麼突然。
雖然當月或者次月發工資的公司都有,但現在大環境不好,就算是當月,拖欠的公司實際也不在少數,何況她今天才入職。
許之言捂着嘴努力讓尖叫不至于掀翻屋頂,又連打了好幾個滾,足足等了兩分鐘,确定對方不是發錯人,即使發錯也沒有辦法撤回後。
她故作平靜地回複:【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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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到轉賬後,許之言如釋重負,笑眯眯地把房租給江太太轉了過去,又從銀行轉賬界面退回來,繼續看着那人的消息。
紀雲辰果然不隻是為了告訴她工資的事情,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雖然拟音可以在遊戲開發中後期介入,但因為遊戲上線時間預計在12月底,為了加快進度,他希望美術、動捕、拟音、配音都可以盡量在現場一起協調。
在答應入職時,許之言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同事嘛,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難不成死生不複相見嗎。
在紀雲辰詢問她是否願意明天正式加入團隊時,她乖巧地回了一句:【可以,把地點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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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天剛蒙蒙亮,許之言就頂着黑眼圈坐上了網約車。
小區門口有減震帶,車轱辘滾過時,後備箱一陣叮鈴哐啷。
司機師傅小心翼翼地看着後視鏡的乘客,斟酌良久後終于忍不住說道:“姑娘,剛才上車那地兒是咱家哈?”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直到看見後視鏡的自己。
一身黑衣黑褲,臉也被黑色口罩遮去大半,隻露出一對兒烏青的心靈之窗。
她抿抿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再加上剛才和師傅搬的那一大箱玩意兒,一大早的,偷感确實很重。
紀雲辰給她的地點在南城的西南角,幾乎快出市的郊區,開車過去要三個半小時,搜完地圖她當即決定一次性把拟音道具能用得上的通通帶過去。
等她打包完已經是淩晨兩點半,和師傅約好五點出發,她早上幾乎就用清水抹了把臉,為了方便工作随手抓了套衣褲就這麼水靈靈地沖到小區門口給師傅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