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文卓犯了難。
汪青野一口一個師娘喊的順耳,是因為輩分在前,可是他無緣無故,怎麼好意思直接開口叫一個姑娘師娘。
汪青野道:“你是舒州府出去的,于情于理,算是我師父半個門生,現在你我又是同窗同僚,不如跟在我的身後一道喊師娘。”
李意清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一年多過去,汪青野增長的不僅是學識,這嘴皮子功夫也增長了一截。
汪青野說完,問李意清道:“師娘,你說是吧?”
彥文卓拘謹道:“不不不,我怎麼好攀這層關系……”
李意清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轉而對彥文卓道:“青野說的不無道理,你若是不介意,随他一道喚我就是。”
彥文卓的臉猛然泛起一陣飛霞。
“師……師……”
李意清笑着解圍道:“若是實在喊不出口,也不必勉強。”
彥文卓連連搖頭,“不勉強,真的一點都不勉強。隻是我……”
汪青野伸手在他的背上猛然一拍,“沒事兒,以後熟悉起來就好了。對了師娘,你知道師父的行蹤嗎?我想出一份力。”
彥文卓也說:“是啊,我身為舒州府人士,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他家境貧寒,多虧元知州接濟的二十兩白銀才能順理抵達京城。中榜之後,自然有人照顧他的家人,可是他生長于此,鄉鄰有難,若是自己不能幫上忙,就枉讀這麼多年聖賢書。
李意清想了想,道:“他之前和我說要去周邊,按照時日估算,大抵已經在舒州西南。你們若是不急,可以去城東的營帳那邊問問,府城地勢高,每日都能挪來不少避難的鄉民。”
汪青野聞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師娘,我和文卓先将東西放在院中可方便?”
李意清:“拿進來吧。”
汪青野立刻自來熟地将背上的包袱拿下來放在桌上,彥文卓落後一步,先朝着李意清施了一個文人禮,才跟在汪青野的身後進來。
将東西放好後,汪青野一撸衣袖,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朝李意清笑:“那師娘,我和文卓先去城東那邊問問。得知了師父消息,再回來和師娘說一聲。”
李意清:“嗯。路上小心。”
汪青野拽着彥文卓,一邊往外跑一邊道:“師娘放心!”
彥文卓被汪青野拽着,像是快要飛起來,隐約能聽到彥文卓小聲的呼喚:“汪兄,汪兄,你慢些……城東走這邊!”
聲音漸漸消失。
李意清回頭看了一眼随意放在桌上的兩個包袱,伸手拿了一把油紙傘撐開,支在桌上。
桌子放在樹下,葉片上尚且濕潤,會時不時落下幾滴水珠。
毓心看到這一幕,有些不解:“殿下,怎麼不幹脆拿回去?”
李意清道:“還是不随意動他人東西的好。”
雖然看着兩人就不像是會在意這些細節的人。
毓心點了點頭。忽然聽到李意清的聲音。
“毓心,幫我換一件衣裳吧。”
“殿下要出門嗎?”毓心一面随她進屋一面小聲道,“若是要采買東西,奴婢去就好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下起來。啊,方才忘記提醒兩位郎君拿傘了……”
李意清:“這倒是,方才兩人來得太過匆忙了些。我打算先去仁清堂看一眼。”
舒州連綿半個月的大雨,街上不見人走動,不僅是仁清堂,城内一衆酒樓茶肆的聲音都不景氣。
換好衣服後,李意清沒有讓毓心作陪,自己撐着傘就去了仁清堂。
堂中,元堯臣和杜于泉正在一一核對藥材。
見到李意清的身影,杜于泉率先反應過來,連忙端起一個凳子放在她的面前。
李意清微笑着道謝。
元堯臣将仁清堂的賬冊拿過來,攤開在李意清的面前,“嫂嫂你看,這是仁清堂這個月的收益。”
六月的賬冊很薄,翻過一頁,就沒有了。
元堯臣在旁道:“雖然一共才進賬二十三兩,但是已經是舒州府數一數二。”
李意清:“這個月到店不多,大多是周邊藥材鋪藥材短缺,仁清堂依靠着元家的藥材線,藥鋪供應比其他家的藥材供應順暢。堯臣,現在還能運來多少藥材?”
元堯臣道:“唔,舒州的暴雨讓進城的路變得難走,現在已經很難運進來了。而且聽說有的州縣已經出現了難民,不知道會不會到舒州這邊來。”
如果真的有難民過來,藥材運輸又會難上加難。
李意清擡頭看了一眼元堯臣。
元堯臣沒有說出口的是,難民聚集的地方,人心渙散,很有可能會變成匪患。
他有些擔憂地看着李意清。
李意清沉吟了片刻,擡頭對元堯臣道:“你知道現在哪邊還有藥材嗎?”
元堯臣道:“嫂嫂是準備在舒州囤積一批藥材嗎?那或許可以試試從北邊運來,我現在就去想辦法給父親傳信,讓他多派一些人手護送。”
李意清道:“好,這件事先麻煩你上心。銀錢先去京城公主府支取,我稍後寫一封手信。”
元堯臣笑:“嫂嫂不必這麼着急。對了嫂嫂,你這次過來,是專程的說這件事嗎?”
李意清點了點頭:“洪水過後,總是少不了用藥材的地方。對了堯臣,晚上備上一桌飯菜,你兄長的弟子汪青野、還有新科探花彥文卓都來了舒州。”
元堯臣驚呼一聲:“兄長的弟子?我怎麼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