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钊在旁邊聽得心驚膽戰。
别人不知道李意清的身份,可是他接到公文,知道這位的來曆。
此刻,劉文钊忽然覺得團練使宋瑞成真是一條老狐狸,知道這淌渾水不好踩,幹脆直接棄子保帥。
劉文钊在心底暗唾一聲,看着高學正義正言辭的模樣,無數次想要伸手讓他少說兩句,可又怕惹禍上身,伫立不動。
元辭章他尚且還敢直言一二,可對李意清,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他,也不想輕易得罪。
高大娘子這張嘴啊。
另一邊,李意清聽到高學正的話,隻覺得可笑至極。
她面對高學正,絲毫不氣虛,吐字清晰道:“高學正這番話說的好笑,你既然知道她冒犯我在先,便不應該來仗着長輩的年歲壓我一頭,而是勸自己的娘子多積口德。其次,你言語之中辱我雙親,恕我不能接受,請你道歉。”
高學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
“給你一個女娃娃道歉,哈哈哈,”高學正眼底含笑,聲音譏諷、越來越冷,“你也真是好大的臉。連這舒州的知州都要給我兩三分薄面,你有算個什麼東西?”
洛石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出拳的沖動。
李意清伸手搭在洛石的肩膀上,淡淡道:“天下萬民,不論是王孫公子,還是平頭百姓,所行所按,皆是大慶律法。高學正身為舒州府學的學正,應當比我更明白才是。”
“大慶律法?”高學正像是聽到了笑話,“你一介婦人,能知道什麼好歹,你識得幾個大字,胸中有幾分筆墨,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一介婦人,上無尊老之心,下無容人之量,不在家相夫教子反而不守婦道抛頭露面,與你多說一句話,都是玷污了聖賢書。”
李意清剛欲開口,忽然從外傳來一聲低啞、略帶疲憊的聲音。
“本官看,玷污聖賢書的,另有其人。”
這聲音雖然帶有疲憊,卻在溫和悅耳中自帶一分淩厲,散發不容抗拒的威嚴。
總算來了。劉文钊心底松了口氣,率先朝來人方向俯身作揖:“知州大人。”
高學正一噎,随後也紛紛跟在衆人身旁施禮。
高雁卉站在最後,抿緊了唇,目光閃爍。
原來這人,就是新上任的舒州知州。
元辭章走到李意清的身前,确認她沒有受傷後,帶着歉意道:“抱歉。”
李意清搖了搖頭:“我沒事。”
兩人簡單交談後,錯身而過。元辭章走到判官的面前,拿起公文。
高學正上前一步:“知州大人,下官是舒州府學的學正。這位姑娘在街上無緣無故構陷犬子在先,動手毆打糟糠之妻在後。是可忍熟不可忍,下官請求知州大人為草民做主。”
元辭章垂眸看着手中的公文,聽到高學正的話,連眼皮都沒有擡。
高雁卉看呆了,不同于那日的常服,今日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更顯清峻疏離。
面如冠玉,氣質矜貴,就連眼睫垂下的弧度都讓人心動不已。
高學正被元辭章晾在一旁,也不氣餒,重新複述了一遍,而後擡高聲音道:“求知州大人做主,還下官妻兒清白。”
元辭章看完公文,擡眸冷淡地掃過高學正。
高學正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令郎街上言行無狀,滿街人有目共睹,學正想來口才了得,颠倒黑白張口就來。”
元辭章的音色偏冷,嗓音低沉。
高學正:“……縱使我兒有錯在先,可是到底沒造成什麼損失。可她伸手打了我的娘子,這可是衆人都看見了的。”
元辭章掃過場中衆人:“怎麼回事?”
坐立不安的判官和主簿小心翼翼道:“是,是這位娘子先沖撞上來的,聽她言談之中,說是姑娘行為不檢點……姑娘這才動手。”
元辭章視線落在了李意清的衣袖邊。
判官接着道:“這位娘子雖然先惡言相向,但是這位姑娘的行為也很不妥,府衙之中說打就打,目無法紀,兩人,應當同罰。”
他的聲音在知州的凝視下越來越低。
高學正立刻附和:“确實,府衙之中,劉同知都沒說什麼,她卻擡手打人,絲毫不将知州、同知放在眼底!”
元辭章淡淡反問:“所以你們是要我,罰她嗎?”
判官:“……是。”
“荒謬。什麼時候維護自身,都需要忍氣吞聲還要接受刑罰了。”元辭章忽然出聲,聲音帶着薄怒,“判官這律法,可真該好好再學學!”
知州發怒,場上瞬間安靜下來。
判官聲音斷斷續續:“是……是下官學藝不精。”
元辭章見威懾住了衆人,轉身示意一旁待命的衙役,語氣平淡:“繼續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