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牽着手,猶如一對平常的小夫妻,閑逛在夜市之中。
面攤攤主見李意清和元辭章坐下,主動詢問道:“幾碗?可要配些小菜?加肉絲多一文錢。”
“兩碗,能加的都加。”李意清朝着攤主笑,“多謝。”
攤主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水沸下面,瓷碗加料汁,動作行雲流水。
元辭章晚食用的一向不多,炒菜和餡餅已經足夠,可是李意清已經說了,他自然不會拆她的台。
他起身拎了水壺,翻開兩個茶杯,倒了兩杯水。
水是最尋常的開水,無色無味,溫度适宜,元辭章輕飲。
李意清從攤主的動作上收回視線,托着腮偏頭看着元辭章。
元辭章放下手中的水杯,垂眸看見李意清的灼灼目光,用眼神無聲詢問。
李意清忽然大聲道:“攤主,我夫君愛吃酸辣,你多放些花椒和米醋。”
攤主聞言,回頭望了一眼,見李意清喊完就低頭,笑着回喊道:“好嘞。”
元辭章食有度,喜清淡,重養生。
李意清做了壞事,原還有些心虛,可是轉念一想,明明是元辭章故意逗弄在先,立刻挺直腰杆。
她朝元辭章挑眉。
可是元辭章并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反應。
對上李意清的視線,元辭章聲音穩如泰山,“如果一口花椒能換來一聲夫君,縱使棄了這滿身功名又如何。不如做個浮世野鶴花椒仙。”
昔有酒仙太白醉死當塗,今有花椒仙伯懷椒醋成仙。
李意清被自己的聯想逗笑。
論元辭章臉皮之厚,她甘拜下風。
李意清道:“我說不過你。”
元辭章學着她的動作挑眉,散漫的動作中昳麗而又矜貴,“夫人隻是沒有我喜歡夫人多罷了。”
他的聲線明明是慵懶的,可是落在李意清的耳中,卻帶了幾分委屈。
李意清被元辭章弄得啞口無言。
攤主将兩碗油酥面放在桌上,貼心道:“十足十的花椒,保證一口下去,鮮香爽辣。”
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比出大拇指。
李意清逗弄元辭章的時候痛快,可是看見滿是花椒的油酥面時卻陷入了沉默。
元辭章神色淡定地接過面,一邊動筷一邊含笑看着李意清,“我夫人說我喜歡花椒和米醋,我自然不能浪費夫人一片良苦用心。”
李意清多看了他一眼,忍了忍,小聲道:“你若是真吃不下,不必勉強自己,稍後我們再去别的攤前看看,買些果子零嘴。”
元辭章未說話便已經帶笑,站在一旁實在看不過眼的攤主道:“這郎君就長着一副吃清淡讀書人的面容,我還能真放那許多?放心吧,隻是看着唬人。”
李意清仍然有幾分不相信。
元辭章朝她笑着點頭:“攤主所言不假。”
李意清取出一枚勺子,在元辭章面前的碗中輕舀一勺,送入口中,嘗過,才信了幾分。
“……能吃。”
李意清頂着攤主和元辭章兩人的視線,終歸還是臉皮薄率先敗下陣來。
攤主不歸她管,元辭章她總能說上幾句了吧。
李意清伸手在元辭章的膝蓋上悄無聲息的拍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還盯着我做什麼?快吃快吃,待會兒去看河燈。”
元辭章學着她的模樣壓低聲音,眸中散落着笑:“夫人在意我,我很高興。”
而後從善如流地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開始吃面。
李意清:“……”
她在心底暗罵了一句“壞人”,但鼻尖的香氣難以抗拒,堅持了不到一息,李意清敗下陣來。
她緊随其後,面條勁道,小菜清脆,炖肉酥爛,一口下面,滿腹生香。
一碗面下肚,李意清吃了個八成飽。
她伸手揉着自己的肚子,擡眸看着元辭章沾了滿身的煙火,走到攤主面前付錢。
哦,不對。那是鍋爐裡蒸騰出的熱氣。
李意清吃飽喝足,心情正好,連着方才的一點小插曲也都忘懷。
她牽着元辭章的手穿行在大街小巷,一路上自然不乏像他們一樣年輕的男女遊玩,不過天熱,他們大多前後相伴,很少會像兩人這般直白。
李意清沒有注意到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探究的視線,目光在各式根雕、泥塑、陶瓷娃娃上移不開眼。
她沒有察覺,元辭章自然不會主動推脫。
李意清停在賣根雕的老人的面前,老人手上專注地雕刻着駿馬,旁邊圍着幾個人看的小孩。
小孩身上沒有銀錢,隻能用眼睛看過瘾,老人變戲法一樣,将一截樹根在手中快速削磨,便成了一隻胖嘟嘟的兔子。
他擺在了十二生肖的最前端,幾個小孩高興得鼓掌,争吵着去玩那一隻圓潤可愛的兔子。
雙方心照不宣,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習慣,老人削完兔子,依舊安靜地完成之前未完成的駿馬。
駿馬身姿靈動,飒沓如流星。
李意清無端覺得這匹駿馬飄逸出塵,靈巧敏捷,主動問老人:“老人家,你手中的駿馬多少錢?”
老人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今日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