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不以為意,緊接着就道:“去年上巳洛橋邊,今年寒食廬山曲。”【1】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2】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3】
“你……”
韓鶴甯聽方嶼不慌不忙說完,臉上面色微微漲紅。
他剛剛也想了這一句。
方嶼道:“還有五息。”
韓鶴甯道:“讓我想想。”
“三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4】韓鶴甯抱着腦袋,頗有些自暴自棄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時。”【5】
“相思處、青年如夢,乘鸾仙阙。”【6】
“過眼年華,動人幽意,相逢幾番春換。”【7】
眼見衆人紛紛看向自己,韓鶴甯心裡憋着一口氣,将自己想到的盡數說了。
方嶼沉默半響,道:“韓二的積累,若是放在明經,魁首非你莫屬。”
何至于榜上無名。
*
李意清則是有一種探究的眼神看着韓鶴甯。
如果昨夜她不曾打開那些話本,今日也不會多心。
韓鶴甯在外指不定還有什麼副業。
她心中這樣想,面上卻分毫不露,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韓二好文采,我自歎弗如。”
李意清帶頭,方嶼和元辭章自然不會推脫。
三人将杯中酒飲盡後,韓鶴甯也感受到了氣氛的怪異,不禁道:“是我取巧,我自罰一杯。”
韓鶴甯看着酒量好,一杯下肚,面頰飛紅。
他喝不了什麼酒,卻偏愛冷酒下肚的感覺,笑着招呼道:“果然還是直接飲酒痛快,也别玩飛花令了,直接喝就是。”
提議要玩的是他,現在說不玩的,也是他。
元辭章簡直沒眼看他。
韓鶴甯渾然不覺,帶來的兩壇酒悉數進了他的肚子,他忽然落淚,抱着方嶼的肩膀,放聲大哭。
口中嚎着,“吾願足矣,死可瞑目矣。”
方嶼有些嫌棄地拉開他,朝兩人拱手道:“今日叨擾多時。殿下,伯懷,我就先回去了。”
他走後,元辭章看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韓鶴甯,吩咐府上下人将他送回韓府。
李意清全程覺得好笑,不禁道:“沒想到結識方嶼之前,你的友人竟然是這樣的性格。”
元辭章:“……”
他聽不出李意清這句話是褒是貶。
*
初二一早,兩人準備去元相府問安。
剛下馬車,李意清就品出一分不對勁的味道來。
過去相府雖然低調,但是門口至少會大開,站着兩個仆役,今日卻把門緊緊關着。
和元辭章對視一眼後,許三上前叩門。
半響,門才從其中被人打開一條縫。
小厮探出頭來,人還沒看清就開始道:“這位貴客,相府上下正忙着,誰也不見。”
元辭章道:“是我。”
“……大公子?”小厮驚滞了片刻,微微将門打開了一些,小聲道,“大公子,府上發生了大事,已經将元太夫人氣病了。元相正在院中發火呢。”
元太夫人何等人物,孤身一人拉扯到五個孩子,還個頂個得有出息。
很難想象是怎麼樣的大事,才能讓這個見了一輩子大風大浪的老人家都被氣病。
小厮隻在院外伺候,更詳細的,就不知情了。
見元辭章和李意清進來,心中還有些戚戚焉。
他這輩子沒見過元相發那麼大的火。
*
從相府府門,到正院,不過短短兩個花圃的距離。
可是來的路上,愣是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到了正堂附近,氣氛更是焦灼得可怕。
李意清遠遠聽到了元相怒罵的聲音。
“你平日為非作歹,我都賣着老臉給你平了,可是亭音,就算你不喜歡她,你能……”
李意清反應了兩秒,才猛地驚覺亭音是誰。
二花回來了。
二花出事了。
兩個念頭幾乎是同一時間浮現在李意清的腦中。
*
兩人走到正堂,有下人見了他們,也不敢俯身行禮。
李意清視線從暴怒的元相身上緩緩下移。
地上跪着的元昇聲淚具下,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他今日已經被打了數十鞭子了。
元昇看到李意清,忽然怒吼出聲,“爹,這麼多年了都平安無事,肯定是……”
李意清被他猙獰的面容微微吓到。
“你這混賬,還想做什麼?還嫌我們元家被你拖累得不夠慘?”
元相用手上的拐杖重重地敲擊在元昇身上,不一會兒,被敲擊的地方就腫了起來。
李意清沒有理會地上的元昇。
自從知道元昇仗着元相在京中逞兇作惡,她便對這個名義上的“公公”提不起一絲好感。
她的視線在院中梭尋。
元辭章伸手将李意清半環在自己懷中,一邊問道:“母親和曾祖母可還好?”
元相看見元辭章,神色複雜。
“你母親在照顧曾祖母,詠賦還病着,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