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看他一眼,語氣平淡,“以法責衆,刑罰開道,終究是治标不治本。”
京兆府尹連連點頭,“公主所言極是,下官回去便和下屬商議,如何改善城南惡風。”
李意清看他一臉誠懇,不輕不重道:“京兆府為你所轄之地,出了此事,若不能将功補過,或許父皇就該考慮換一位賢臣當任。”
京兆府尹目光微閃。
“不過,”李意清話鋒一轉,“若是你整治好了城南民風,本殿也會代你向父皇請賞。”
一個巴掌一顆糖。
“殿下言笑了,整治京城民風,斷理京城糾紛,本就是應盡之責,怎麼好舔着臉再讨賞賜。”
京兆府尹聽到後半阙立馬滿臉笑意,直呼“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
說完,也不多留在此處礙眼,去了另一邊審訊動手拆馬車的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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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走後,李意清看向元辭章。
“我不是讓洛石知會你一聲嗎?怎麼親自來了?”
元辭章溫聲道:“我自然知曉殿下應付得來。不過今日浩汀來訪,聽說城南一事,主動過來的。”
李意清順着元辭章的話語看去,隻見他身邊站着一個青年。
雖然一身墨綠色官袍,卻依舊可見下面健碩的肌肉,像是武夫穿上文人衣。
見李意清看向自己,青年不卑不亢道:“微臣方嶼,字浩汀。見過於光公主。”
李意清回了半禮,腦子一轉,試探道:“你是今年新科榜眼?”
方嶼點頭稱是,笑着道:“公主好記性。”
元辭章在旁淡淡補充道:“浩汀雖然在屯田司,卻十分關心,一聽說在城南,便急着過來。”
“原來如此。”李意清微微颔首。
方嶼看着兩人,十分識趣,“我想先去看一眼城南水道,就先行告辭。”
說着,便擡步向前,幾個跨步就走出好長一段路。
京兆尹正在審問主犯,眼瞅着當下聖上紅人方侍中又孤身去了,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城南年年出事,他都快習以為常了,怎麼今年這麼多人來看。
京兆尹在心底納悶,甫一想完,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個可能——
聖上真的要出手重治城南這一片了。
他摸了摸頭頂的長翅帽,尋思回去是該好好找幕僚商量對策,免得被神仙打架,被當成送命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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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馬車上,李意清将自己在城南段永昌河的情況說了。
元辭章聽後,眉宇微微皺起。
“竟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
李意清默了片刻,忽然突兀問道:“湯遠生是刑部尚書韓珦的門生?”
“正是。”
李意清緊接着道:“我記得,韓珦當年在貢院,稱孟國公對其有師生之誼。”
“是有這個傳聞,但據祖父所說,兩人關系并不密切。”
元辭章看李意清一臉鄭重,神色也凝重起來。
“你想說什麼?”
還是說,已經發現了什麼。
李意清将一直卷在手中的帕子遞給了元辭章。
元辭章接過帕子,取出裡面的紙張,一目十行。
看完,他沉默了一會兒。
李意清見他不語,十分想知道他的看法。
“你怎麼看?”
她問得含糊,不過元辭章自然能聽懂。
元辭章斟酌着開口:“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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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清聽到這個四個字,腦海中想的是“果然如此”。
元辭章見李意清若有所思,微微伸手想要揉開她的眉心。
可是手伸了出去,卻又不敢落上去。
李意清看他伸手又收回,倒是沒了發呆的心思,問:“怎麼了?”
元辭章面色如常,平靜地與她對視,“這份書件,交由我保管吧。”
李意清在心中微微權衡,便點頭贊同了他的看法。
冒然拿出這個東西,隻怕會打草驚蛇。
不如收好,靜待良機,為那緻命的一擊加注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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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公主府時,天已經黑了。
府上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元辭章看見元詠賦一個人坐在府門前的長階上,走上前道:“怎麼不進去?”
元詠賦見到兩人回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他有着受傷地看着元辭章,不顧形象地抱住兄長的大腿,委屈道:“大哥,我心裡亂得很。”
李意清見他嘴一撇,像是要哭出來,出聲道:“先回府。”
元辭章點點頭,伸手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元詠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