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來的招妤院?”
“十歲。”
“你離開過這兒嗎?”
她垂下眼簾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地說:“沒有。”
“當真?”
“花嶼不敢欺瞞公子,公子問什麼,花嶼定會坦誠相告。”
“你是怎麼來的招妤院?”
“清水鎮的姑娘,若是能在十二歲前嫁人,就可以跟随夫家,免入青樓,可若是沒有,就得送到青樓服侍客人。”
“為什麼是招妤院?”
“哪兒都一樣的,隻是表現好的姑娘,長得美的姑娘,有機會被選中,帶到招妤院。”
“你為什麼十歲就來了?”
“因為,爹娘,把我賣了。”花嶼的語調缥缈,好似在說他人很久遠的故事。
“你家中親人可還在世?”
“爹娘?哥哥?”說實話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着,進了這俗塵,便跟過往斷了聯系。
“你還有個哥哥?”
“哥哥,哥哥對花嶼最好了,他不想爹娘把我賣了,在路上把我偷偷帶了回去,可他們又來抓人,哥哥每次都被打得很痛,後來,哥哥走了。”
“之後還見過你哥哥嗎?”
花嶼不語,低着頭,一滴血滴在她衣衫上,豔紅。
秋崇擡起她的頭,看她緊咬着下唇,忙讓她松開,拿衣袖擦擦她唇邊的血。
他起身脫了外衫,弄亂了衣襟和頭發,走到門前打開門,招呼一下人,“拿最好的金瘡藥來。”
“周公子,發生何事?”
他踹了那人一腳,“哪兒那多麼廢話。”
“是是是。”
等藥來的間隙,他漫不經心地留意招妤院各處,真帶她走,這招妤院就是個難題,況且還有這清水鎮。
拿到了藥,他坐在她旁邊,為她輕輕吹了吹傷口,小心翼翼地為她塗上藥膏,最後摸了摸她的下巴。
對上她的眼神,他突然醒悟過來,閃躲着目光,咳了一聲。
“周公子,您沒事吧?”
“沒事。”他頓了一下,接着正色問道:“你哥哥去哪兒了?”
“天大地大,隻要不是清水鎮,哪兒都好。”
“邺陽?”
周川留意到她疊放在一起的手不自然地握緊。
“你哥哥,可喜歡戲曲?”
花嶼一驚,擡頭盯着他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周公子,花嶼冒犯了。花嶼與哥哥,從那後再無聯系,如今提起他,不過平添憂思罷了。”
周川換了個話題,“你們這裡還有舞團?”
“有的。”
“也都是姑娘?”
“嗯,這裡所有的姑娘,從小都在學跳舞,學唱曲學各種,如是嫁了人,倒是不用進青樓了,但也要繼續這些營生,賣藝不賣身。”
“你前幾日病了?”
花嶼點點頭,“喝了好多藥,已經好了。”
“你們白日裡在哪兒?“
“也在這兒,睡覺,吃飯,彈琴,練舞,都是在這兒。“
“不曾出去?”
“每日都有人輪班看守着我們,别說出去,就是洗漱耽誤了片刻,也會被數落。”
周川陷入了沉思,“累了嗎?”
聽周公子問這個問題,花嶼有些驚訝。
周川起身吹滅了蠟燭,回到床上,抱起花嶼放到床裡面,給她蓋上被子,“睡吧,你待在我身邊。”
說完,他躺在邊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久,花嶼微微轉過頭,看到他閉着眼,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還壓着被子角。
從來沒有過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