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快亮,街上的人煙逐漸散去,暈黃的燈火也慢慢隐于薄霧中,男子站在清水鎮最大的青樓門前,頭頂是招妤院燙金的招牌,幾位美豔的姑娘揮着手帕請他進去。
招妤院内裡三層,四面樓宇,香氣四溢,樓梯盤踞環繞,台上衣着單薄的姑娘彈奏樂曲,夜夜不止,各處可見喝醉酒的男人調戲姑娘。
二樓的老鸨眼光毒辣,瞅見此人一身華冠麗服,氣度不凡,小碎步麻溜趕來笑臉迎上,“這位公子可是新客呀,來我們招妤院,您可是來對地方了,公子怎麼稱呼?”
“周川。”
“周公子,快快請坐。來看茶。”
他接過茶,吹了兩下,抿了一小口。
“來姑娘們,”老鸨招呼一聲,四面來了幾位姑娘,各有風姿,“周公子您看看,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們這兒的姑娘呀,一個比一個水靈,甭管您喜歡什麼樣的呀,都有。”
男子從懷中掏出折扇,老鸨一眼就瞅見扇墜的玉石價值不菲,隻見他起身晃着扇子,在姑娘們面前走了一圈,走到中間一位面前時,仔細打量一番,合扇,歎口氣坐回凳子上。
老鸨湊上來捏着調子說:“周公子這都沒您滿意的?别急我們還有其他姑娘,要說美人,那可是……”
“咳”,他輕咳一聲,打斷了老鸨的話,他這回沒起身,眯着眼一一看過,彎下腰翻弄扇子,老鸨見狀趕緊蹲下湊上前,仰視着這位貴客,隻聽他語重心長地低聲說:“招妤院,好一個招妤院,我可是聽說過花嶼姑娘的姿色,才來的你這兒,”說着拿扇子指指房頂,“可是你呢,這都什麼人?耍我是嗎?”
“哎喲不敢不敢,花嶼呀在我們這讓都算不上頭牌,我怎麼敢糊您呢?我們頭牌冬翹丫頭呀有人了,明個,誰的場也不捧就等您周公子。”
“連人都見不着,你在這兒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不是,公子您别動怒,冬翹真有人了,花嶼,花嶼這幾日不舒服,是不是?”
幾位姑娘忙附和道:“是是是,花嶼妹妹還在休養。”
“還在休息。”
“好幾日沒接客了。”
男子直起身,往桌上扔了一袋銀子,“明兒晚上,我要見到她,誰也不行,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明兒怎麼着我也讓花嶼親自見您。”
男子離開招妤院,找了鎮上最好的酒樓,幾位姑娘作陪,喝了近一個時辰,才醉醺醺地回房歇息。
聽着打雜的離開了,這才躺到床上閉目養神,一炷香的功夫,他換了衣服和發髻,從後窗戶溜了出去。
白日裡,這清水鎮倒是沉寂得多了,大街小巷鮮少見到人煙,他遠遠地觀摩着招妤院,這座樓看起來是客皆可入内,但三層樓處處有人把守,且每個地方把守的人可相互瞧見,除了正門,沒有地方能不引起注意地進去,而且姑娘們日夜都在這樓中,根本見不到。
等到華燈初上,清水鎮的熱鬧開始了,來這兒的人,都是為了逍遙快活,醉生夢死,以緻整個鎮子的營生,都圍繞青樓展開。
吃得起什麼樣的菜,拿得出多少銀子,自然按照相應規格禮待。
男子在街上沒見到過一個小孩,更别說是小姑娘。
捉摸着,他已到了招妤院門口,男人們隻進不出,這招妤院想必比他看到的還要大。
“周公子,您來了。”姑娘們還記得他。
老鸨殷切地請他入座,笑容滿面地拍了拍手。
旁邊一扇門打開,一身穿青碧煙衫的姑娘款款走出,頭戴金玉珠钗,面若新雪,唇紅齒白,一縷烏黑長發滑過脖頸,手腕帶着紅珠,腰際僅薄紗遮擋,身姿婀娜。
“周公子,這就是我們花嶼姑娘,可是水靈得很。”
秋崇起身,不急不緩地走到她面前,但視線始終在她身上。走近,他擡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她臉上的笑容不減,眼神微微低垂,好似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人。他将頭埋于她脖頸間,深吸一口,頓覺勾人心魄,攔腰将她抱起。
“周公子,這邊請。”
他将花嶼放在床上,看着她的眼睛,是熟悉的雙眸。聽聞門口的動靜,他俯身壓在她身上,埋于她肩頭。
聽她嬌滴滴地說了一句“周公子”,緊接着房門關上了。
看似壓在她身上,實則并未碰到她,他起身,扶她起來,她的手擋于胸前,嘴角帶笑。
他下床環顧一圈,這才回到床榻邊,蹲下身望着她,眼中不帶一絲一毫荒淫,“康顔?”
花嶼看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說不上歡喜,也談不上抵觸,但不解的神情,已經在她臉上寫得明白,“周公子,您在說什麼?”
他心裡一沉,聲音也變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花嶼。”
她不知為何,周公子望着她,眼中像在看久别重逢的故人,飽含濃烈的感情,濃得要化成淚湧出來,灼得她生疼。
“周公子,您請坐。”
周川坐在床邊,還沒見到她時,他反而平靜得很,可見到她,她就在自己面前時,他反而亂了。
“姑娘名喚,花嶼?”
“是。”
“你可記得,盧康顔這個名字?”
“回公子的話,花嶼不識。”
“興永縣呢?盧府呢?”
花嶼不知周公子為何問她這些她從未聽過的名字,“抱歉公子,花嶼生在清水鎮,長在清水鎮,不曾去過,您說的地方。”
看周公子眼神中閃過些失望,花嶼覺着是自個兒的不對,忙連連道歉,“花嶼無知,還望公子莫怪罪。”
“怎會。”他淡淡道出一詞,“姑娘可否解答周某一二困惑?”
“周公子請講,花嶼定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