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兩人就被喧天的聲音吵醒。
“這廟裡清靜之地怎麼有人如此放肆!”盧康顔崩潰地捂住雙耳,薛裳理也側了個身繼續睡。
門咯吱一聲響了,兩人同時睜眼,四目相對,又默契地閉上了眼睛。
有人走進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盧康顔眼睛睜了個縫,瞅着那人的身影很像昨天那個小家夥。不知在翻找什麼,久久都沒有離開。
盧康顔忍不住發話了,“偷了雞還敢回來,你是要在我們屋晃悠到地老天荒啊?”
這家夥直起佝着的身,微仰着頭,“我早就猜到你們醒了,昨天我落下的東西,還我。”說完,伸手要東西,一副理直氣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盧康顔坐起身,“什麼東西?你落什麼東西了?”
“一個牌子,一面神字一面靈字。”
“你怎麼确信在我們這兒?”
“其他地方我都找過了,隻剩下你們這兒。”
“那有可能誰撿走當木材扔火堆裡燒了,當雜貨給扔了,你也不用盯着我們這兒吧?”
“不可能,其它人見了肯定……”話說半截,轉而信誓旦旦地說:“就是你們藏起來了。”
盧康顔幹笑兩聲,“空口誣陷你也挺能耐啊?偷雞另說,大清早的擾人睡覺,你知不知道你多惹人生氣啊。”
管碗碗伸着的胳膊動了一下,“沒這個牌子我就完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們藏起來了,大不了我再賠你隻雞,你把牌子還我。”
“你賠我再說。”
管碗碗瞅了眼一旁看着也很不好惹的薛裳理,“哼,趁火打劫。”
“喂!趁火打劫的是你好吧。”盧康顔看她跑出去,心想是個難纏的家夥,躺下閉上了眼睛,從背後掏出那塊牌子,給了薛裳理,“她再來你給她,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動身。”
薛裳理靠着沒再睡,她知道盧康顔這人一個毛病就是睡懶覺,尤其讨厭别人打擾她睡覺。
沒多一會兒,這覺就再也睡不下去了,兩隻被抓進來的活雞在屋裡咯咯咯地亂飛,羽毛還四處掉。
管碗碗站在門口,雙手叉腰一臉得意地說:“我吃了你們一隻還你們兩隻,不用謝我!”說完做了個鬼臉。
薛裳理看到盧康顔忍耐到極點的表情,趕緊把那塊牌子還給了她,盧康顔舉着那塊牌子,說道:“牌子在這兒,不過我不想還你了。”
“你!說好的我賠你雞你就還我牌子。”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怎麼不記得?等你賠了我的雞,那也是再說,不過看你這麼沒有誠意,”盧康顔皺眉瞅了一眼那兩隻上頭了的滿屋子跑的雞,“我也沒必要談下去了。”
“你耍賴!”要平時這位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但聽到外面幾聲敲鑼,她着急忙慌跑了。
“苦三神?”薛裳理問道。
“神不神的不知道,不想睡了我是知道,收拾東西走吧。”盧康顔歎口氣費勁地爬下了床。
兩人走到前院,哀嚎聲越來清晰,不知什麼時候這夥人搭了個台子,遊街的那頂轎子立在中央,但此個應是又加高了,上面似乎還坐着什麼人。
一懷裡抱着包袱的婦人從遠處跑來,撞到了薛裳理,她沒停下徑直往台子那兒跑,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聽着都覺得疼。
婦人哭着喊:“求求三神救救我孩子吧,他已經兩天吃不下東西了。”
一男人走到婦人面前,俯視着她問道:“供品帶夠了嗎?”
婦人從腰間掏出銀兩,“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求求苦三神,救救我孩子。”
男人在跪着的衆人面前走了兩圈,喊道:“大家都知道,苦三神,愛惜着所有百姓,也願意為大家消耗神力,改變、扭轉你們面臨的難題,但是,”他頓了一下,故作深沉地凝望衆人,“人海茫茫,想求教苦三神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一一都幫,有何神力,造福我們白鶴鎮的百姓?供品不是為了我們,也不是為了苦三神,而是為了你們自己!證明你們自己有多大的決心,去見到苦三神,去接受苦三神帶來的恩賜,都明白了嗎?”
衆人皆俯首應喝。
“我,我把能賣的都賣了,隻有這些了。”婦人抱着懷裡的嬰孩兒,哽咽着說。
“這就是你們投機取巧的心思,要是早早加入苦三神教下,日夜為苦三神燒香,豈會遭遇此等惡事?是不是?”
“是。”衆人皆答道。
婦人爬到男人腳下,抓着他的衣服哀求,“就這一回,救救我孩子,我日後定日夜為苦三神燒香,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男人示意台邊的人把婦人拉了下去。
“今天,是白鶴鎮的幸事,聖女親自來到你們白鶴鎮,給你們機會,傳達對苦三神的敬意,大家都知道,信奉苦三神的人,供奉苦三神的人,那是連連好運,造福後代,而其他的人,”說着看了眼被拉走的婦人,“就是這樣的下場。想叩拜聖女的人,依次上前,根據你們的‘心意’,我們會選出有資格拜聖女的人,這可是向苦三神傳達你們想法的最好時機,一個一個來,都先把‘心意’準備好。”
懷抱嬰兒的婦人,被那兩男人推搡到最邊上,婦人想求他們網開一面,反而被推倒,兩人揮着拳頭就要動手,盧康顔在原地用彈弓打在一人面前的地上,引得他們的注意力。
“她都被推到這兒了,就不必再動手了吧?”盧康顔慢悠悠走過來。
“關你屁事?”兩人罵罵咧咧走了。
盧康顔蹲下身,瞅了瞅婦人懷裡的孩子,緊閉雙眼小臉通紅,“大姐,你家孩子這看着是病了,你趕緊帶他看大夫。”
“我這不是求苦三神來了,苦三神生老病死什麼都管,可是我家中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供給苦三神,要不我孩兒也不至于……。”說着還抹眼淚。
盧康顔皺起眉頭說:“大姐,有病就醫,該治治,該吃藥就吃,找這苦三神沒用,他們就是打個幌子騙你們錢的。”
婦人抱緊懷裡的孩子往後縮,警惕地看着她,“你這是對苦三神大不敬,苦三神可靈驗了。”
“不是,大姐,你聽我說,你可以信,你信什麼神啊佛啊都行,但飯得吃水得喝,病了還得找大夫,要什麼事都讓神佛幹了,人還活着幹嘛?”
婦人依舊不肯相信她的話,正巧那倆男人在巡視,婦人爬起來喊:“她們倆,她們倆對苦三神不敬,就她們倆。”
兩男人對視一眼,怒聲喝道:“你們,妖言惑衆小心苦三神降罪。”
盧康顔舉着雙手無辜道:“我們不過一介草民,哪兒敢诋毀苦三神的名号,是這位大姐,因為你們不給她孩子看病,找我們抱怨苦三神的不是,反倒被倒打一耙,我也是冤呐。”
“不是,我沒有,她胡說,我怎麼敢亵渎苦三神,我沒有。”
婦人急忙擺着雙手解釋,可那兩男人根本不聽,“滾遠點,這種人還敢來聖女面前,再出現小心苦三神詛咒你們一家子。”
“你這囊中小孩,說不準就是苦三神的報應,還敢來此撒野,企圖蒙蔽苦三神的法眼,還不趕緊滾!”
婦人解釋無果,被那兩人推出廟門。
“都到這份上了,求神不如看大夫。”盧康顔靠着門框,說完把銀子放在石階上。
婦人沖上前想搶她留下的銀子,一拉她的衣襟,從她懷裡掉下一樣東西。
“這,這不是,苦三神給聖女的信物嗎?”旁邊一進廟的女人瞅到,驚訝地說道。
抱孩子的婦人顫巍巍地跪下,雙手捧着卻又不敢碰。
盧康顔四下環顧一圈,低聲問道:“你剛說,這是苦三神給聖女的信物?”
“聖女出世會以信物為證,普渡大衆,這,這怎麼,在,你……”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盧康顔。
盧康顔撿起那塊牌子,看向婦人懷裡的幼兒,“大姐,既然你看到了,我跟你說的話,你再考慮考慮,這孩子,得找大夫,而不是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