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聽完這話,心中咯噔一聲,她知道祖父大限将至了,忙起身換衣服,一邊換衣服一邊快速問銀燭:“成叔那邊可有父親的消息,父親為何還未回來?”
銀燭想起剛收到的消息,沉重地說道:“成叔傳來消息,前些日子二爺收到您的信便已經回轉,隻是路過雲霞山時,大雪封路讓二爺一行寸步難行,消息也傳不回來,前日山上的雪總算化了,二爺已經在往家裡趕了,隻是今日應當還回不來。”
雲姝又問:“除了我們,府中可還有人給父親傳過信?”
銀燭咬咬唇,氣憤說道:“隻有老太爺曾派人去給二爺傳信,隻是老太爺的人被大房攔下了,都沒能出越州。”
雲姝氣得攥了攥拳頭,叮囑道:“父親快回來的消息不要傳出去,我之前交代你們的事情,你們可以去辦了。”
銀燭恭謹地答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雲姝順着風雨連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福壽堂,即便是在連廊之下,這細密的大雨還是淋濕了她的外衣,讓她極為狼狽。
她沖進東廂,看着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祖父,輕聲道:“祖父,緩緩來了。”
屋中隻有祖孫二人,丫鬟小厮皆在門外候着。
蘇老太爺努力睜開自己那好似有千斤重的眼簾,在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他已經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但他知道這是他自小帶大的小孫女。
他伸出顫巍巍的手費力地說道:“緩緩,祖父要走了,不要為祖父難過。答應祖父,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雲姝雙手緊握住祖父那顫巍巍的手,眼淚在臉上肆虐,與順着發絲流下來的雨水交織在一起,她輕聲說道:“好,祖父,緩緩答應您,定會照顧好自己。”
蘇老太爺滿意地點頭,隻是渾身太累,連點頭都困難至極,他硬撐着說道:“我沒等到你父親,你記得替我轉告他,我從未怪過他,他能守其道而獨行,這樣很好。”
随即便有些說不出話來,口中發出“嗬嗬”聲。
雲姝急忙替祖父順氣,又用銀針紮了兩針,隻是收效甚微。
她寬慰道:“父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隻是大雪封山阻了他的路。您再等兩日,他快回來了。”
蘇老太爺握住雲姝的手,掙紮着說:“好……好……老二……快回來了……便好……我……等不到……他了,祖父……說的話……告訴他。”
話音剛落,蘇老太爺便阖上眼簾,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雲姝看着祖父安詳的臉,淚水像決了堤般滑落。
最疼愛她的祖父離開了她,祖父到最後也沒能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
她帶着哭腔顫抖着聲音喊道:“來人,老太爺,殁了。”
一時間,蘇府上下皆是悲泣之聲。
蘇府很快便支起了靈堂,蘇老太爺身為百年世家越州蘇氏的家主,又是大靖朝有名的大儒,白事上自然不會簡陋,前來吊唁之人甚多。
雲姝不知道她已經在靈堂前跪了多久了,隻知道轉眼已是深夜。她一動不動地跪着,想最後再多陪陪祖父,盡一盡孝道。
突然一股力道傳來,将她狠狠地推翻在地,而她的膝蓋早已跪得淤青發麻,一時半會兒她竟難以站起身來。
她看向始作俑者,是她的堂妹——蘇家三小姐蘇雲妍,蘇雲妍是三房的女兒,如今她正揚着臉,不屑地看着雲姝。
雲姝皺着眉頭問道:“你為何推我?”
其實雲姝心中已有答案,前世也如今日這般。
蘇雲妍瞪着雲姝,趾高氣昂地說道:“你不是我們蘇家的女兒,你不配跪在這裡,趕緊滾出去!”
站在門外的畫屏聽到動靜,趕緊跑了過來,一邊扶起雲姝一邊說道:“三小姐,我家小姐可是二房的獨苗,怎麼就不是蘇家的女兒了。你可不能信口胡說。”
蘇二爺沒有妻妾,他隻有雲姝這一個女兒。
蘇雲妍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地看着雲姝:“二叔就是個糊塗蛋,為了個女人連仕途都不要了,還把來曆不明的嬰孩帶回來自己養。誰知道你是哪裡來的野種,長成這般狐媚子的模樣。”
雲姝容貌極甚,這在蘇氏女中也較為罕見,曆代蘇氏女多是端莊溫婉的長相。
這樣的話雲姝在幼時便已經聽過不少了,因為這世上除了她父親,沒有人知道她那早逝的母親姓甚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