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還在盤賬嗎?這個城防工程地基都沒打牢,已經有一大堆的爛賬了。反正我家就我一個人,放不放假的沒什麼區别,就過來繼續忙一忙。能早日将帳捋順,城防工程真正啟動的時候也會更順利吧。”
曾傾洛站起身想去倒水喝,左腿義體忽然有點失控,身子一晃差點摔倒,被沈逆扶了一把。
曾傾洛坐回椅子上,“謝謝小師姐,吓我一跳。”
沈逆張開掌心,掌心内的診斷儀自動被激活,散發出淡淡的白光,從曾傾洛的義體上掃過。
掃完之後,沈逆擡眸靜靜地看向曾傾洛。
曾傾洛被她看得有點心慌。
“小師姐,别這樣看我,我,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也不能使用超過你玉璧承受能力的義體。你裝備的是B級玉璧,卻使用A級義體回頭失控甚至過載短路,你想得精神病嗎?”
自未來膠囊帶來的科技大爆發後,人類進入機械為主導的賽博新世代。
這個世代的人類貪婪地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機械改造開始的那十年,無數人因為過載而發瘋,甚至死于短路。
瘋狂又動蕩的時代孕育出了無數的怪物,他們互相仇視、厮殺,大陸變成一片血腥的垃圾場。
有人推測,讓人聞風喪膽的神秘電子病毒黑魔方,便是誕生于污穢的垃圾場的最深處。
之後的百年,玉璧在萬衆矚目中誕生了。
玉璧的出現,讓人類能夠驅動更強大的義體,但依舊有極大的風險。
一個人能裝載的玉璧上至什麼等級,和本身天賦高低有關。與此同時玉璧的等級也制約着義體的品級。
義體的品級要是太高,能量過強,超越了玉璧的承載力,很容易讓人在過載中發瘋。
精神病就是在玉璧上燙一個洞,是不可逆轉的嚴重創傷,更有可能直接暴斃。
沈逆平日裡挂着的假溫和,此時面對曾傾洛不負責的操作,完全不見蹤影。
她年紀不大,這張漂亮的臉兇起來卻是很吓人。
曾傾洛捏着膝蓋,低聲道:“我當然不想得精神病,更不想死,可是……黑魔方不會消失的,我得做好準備。以前的義體太弱了,要是黑魔方卷土重來,隻有B級戰鬥天賦的我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
曾傾洛的腿是被她媽親手砍斷的。
她媽和她相依為命多年,不知從何感染了黑魔方,發了瘋,砍傷曾傾洛之後跳崖自盡。
對黑魔方的恨意,讓她不惜将命交給沈逆。
在她心裡,沈逆是徹底殺死黑魔方的最大希望,她希望自己能為鏟除它盡一絲微薄之力。
也一直夢想着能夠獲得更強大的力量,為母親報仇。
屋内安靜了好一會兒,沈逆用指尖彈了彈曾傾洛的腦袋,說:
“怎麼不跟我說?放着你小師姐不用,跟我客氣?”
曾傾洛捂着腦袋,不好意思道:“那我不是怕你新婚燕爾,太忙了麼……”
别人的新婚燕爾的确很忙,忙着伺候妻子、被妻子伺候,或者相互取悅,樂此不疲。
她和邊燼沒這方面的事,清閑得很。
到底是私事,不好跟别人說她與邊燼還沒圓房,沈逆隻道:
“正好我在幫你大師姐修複脊柱和玉璧,你什麼時候去我那兒一趟,我順手也給你做一條腿。”
沈逆親手打造的義體,即便是一根B級手指,在暗網上的價格都是百萬起跳,曾傾洛自然不好意思主動提。
這會兒沈逆自己說了,她紅着小臉笑着道:
“那,什麼時候你和大師姐有空了,我再去拜訪。”
“你多去看看你大師姐,她肯定開心。”
兩人正說着,電子手表一齊震動。
是第五阙同時飛鴿傳信給她們。
曾傾洛喜道:“第五姐姐已經進長安城了,一會兒就過來。”
曾傾洛在燕落打過兩年的仗,她的右手被齊掌切斷過,四根手指都是第五阙掘地三尺千辛萬苦幫她找回來,沈逆用納米技術縫合了一晚給縫回去的。
沈逆:“她這就來了?”
曾傾洛已經迫不及待收拾東西,準備迎接第五阙。
“小師姐,她之前好像就給你傳過信了,說她要來城中執行任務,順便向你道賀喜新婚之喜,就是上元節這日到。”
這麼一說,沈逆想起來了。
“今晚我有些别的事要辦。”
曾傾洛恍然大悟,賊賊地笑:“難怪你這時候跑過來。是不是要和大師姐去看通天火輪?你去吧,我來陪第五姐姐,用完膳就回來值班。”
沈逆也沒拒絕,“今日沒人幹活,工程都停了,晚間應該沒什麼事。我先檢查一下所有模塊。”
曾傾洛:“你何時走?”
沈逆單手飛快地敲鍵盤,撐着下巴的那隻手指尖,壓在微微揚起的嘴角邊。
“檢查完就走。”
.
邊燼披着遠山青色鬥篷,幾乎被風吹透了才從古玩市集轉出來。
戴着素白牛皮手套的右手中,托着一個小小的水晶球。
她一邊将頭頂上的積雪拍去,一邊觀察水晶球。
水晶球内是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造景。天空中不斷往下落着如雪的白砂,地面上有一間茅屋,茅屋外站着長相模糊的一家三口。
這些日子師妹對她的照顧,她記在心上,一直想買個小禮物回饋。
上元節最是熱鬧,當是送禮的好時機吧。
猶記師妹小時候最是喜歡抱着水晶球,看白砂簌簌落在茅屋上,能看一上午。
不知是不是在想她不知所蹤的耶娘。
當初那顆水晶球也是邊燼送她解悶的。
如今想要送份謝禮,便想到了這舊物。
已經有多年沒見這類玩物,市面上早就不賣了。
邊燼去古玩市集尋了一下午,總算淘到一個類似的。
何必等到申時,也不用沈逆在奔波回府,她出來買了禮物,去工程司尋沈逆便是,然後和她一同去看通天火輪。
到了工程司門口,眼仁大的六出紛紛揚揚,黑沉沉的天際沒有消停的時候,正在醞釀一場大雪。
邊燼看見沈逆正背對着她站在工程司門口,穿着那件和她同款的鬥篷。
邊燼正要喚她,卻見一位年輕女子從另一側快步走去,開心地将她一把抱住。
雪花紛糅,沈逆側過臉看向對方。
兩人年齡相若,四目相對,雪中相依的畫面美不勝收。
邊燼心道,幸好沒喚。
回想起早間那番對話,意識到沈逆那會兒估計是沒想和她一起過上元節的。
是自己多嘴,讓沈逆為難了。
好好的節日還要分出申時之後的時間,離開女友,來陪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假妻子。
邊燼有些罪惡感。
本來想上去跟沈逆說,今晚算了吧,陪女友要緊。
但她突然上去說些有無,小女友會不會不高興?
還是不出現為妙。
她将水晶球藏入袖中,緩緩在雪地裡踱步。
買時不覺,現在再想,邊燼意識到師妹已經長大,二十有二的年紀還南征北戰的,恐怕早就看不上這無趣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