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邊燼落難,在李褚眼裡她已然成了人盡可欺的殘廢,終于盼到了報複的機會,怎麼能讓沈逆再壞了他的好事?
他要将邊燼鎖在身側,盡情折辱。
李褚本以為會看到沈逆憤怒的表情。
可沈逆依舊安安穩穩地沐浴在金光之下,嘴角含笑,靜若止水。
内侍生怕他們會在含華殿動粗,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立即插話。
“靖安侯,陛下等候您多時了。”
沈逆對李褚揮了揮手,手勢和趕蒼蠅一模一樣。
“殿下,讓讓。”
李褚眉峰一抖,“你……”
一個“你”字沖出口後,意識到自己被氣到失态,很快冷笑一聲,拂袖從沈逆身邊走過。
離開時還不忘留下一句。
“這些日子就讓她暫住靖安侯府,也好全了你們師門情誼。到底是師姐妹,往後也别生分了才是。”
沈逆攏着大氅,完全不在意他的挑釁,看似無意說了句題外話。
“殿下的義眼用了不少時日吧,狀态似乎不太穩定。當抽空去看看,晚了怕不止是瞎一隻眼。”
李褚難以置信地回頭,而沈逆全程都沒有轉身的打算,緩步向含華殿去。
内侍見兩人到底沒打起來,暗暗擦了把汗。
沈逆走入含華殿内,内侍沒跟進去,将殿門合上,守在外面。
“沈逆啊沈逆,你終于來了。”
殿内響起清脆的少女音。
沈逆向龍椅上的李渃元行禮。
“修複邊燼的身子耽誤了些時辰,來晚了,望陛下恕罪。”
李渃元用朱砂筆在電子屏上寫了一個潦草難看的“準”字,便興沖沖從龍椅上躍下,親自将沈逆扶起。
“愛卿快快起身。”
沈逆站起,身量比李渃元高出一頭有餘。
李渃元一張稚嫩的圓臉上憂心忡忡,君臣許久沒見,也不說廢話,将一份文書遞給沈逆。
“這是邊燼在大理寺時的供詞,你先看看。”
沈逆一眼看完。
因為供詞裡邊燼的部分答案非常統一。
無論問什麼,她隻回答四個字——不記得了。
李渃元道:“愛卿,既然已經檢查過邊燼的身體,你覺得她真的失憶了嗎?”
沈逆緩緩将供詞卷起,“邊燼傷勢嚴重,暫未蘇醒,脊柱斷裂的方式不像是大理寺鞫訊的手法,或許是在燕落所傷。記憶模塊也損毀過半,暫時無法訪問。記憶模塊最是複雜,修複時日不會短。”
意思是沈逆現在也無法确定,邊燼說自己丢失了近三年的失憶,是真是假。
李渃元歎道:“不知是誰下的狠手。”
沈逆語氣淡然,“當是邊燼的宿敵。畢竟對她恨之入骨者車載鬥量。”
沈逆說這句話的語氣過于無情,讓李渃元想起沈逆和邊燼素有嫌隙的傳聞。
沈逆:“除了記憶模塊,她的‘玉璧’損傷也不可逆。記憶模塊不僅得修,還得更換匹配的‘玉璧’,以‘玉璧’來驅動。微臣需要更多時日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失憶,還是在說謊。”
所謂的玉璧,便是驅動義體和模塊的芯片。
因扁圓中空,形似玉璧得名。
脆弱的人體無法駕馭強大的義體,必須由芯片輔助。
在這個人均植入機械義體,以追求更強大的力量、财富和地位的世界,已經沒有多少無機械幹預的純體。
合成人大行其道的時候,玉璧對人體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原體的心髒。
不過玉璧也非所有人能用得起的。
玉璧價格極其昂貴,堪比一套房産。
沒有玉璧的支撐,隻能使用最廉價的義體,那種義體除了能幫殘障人士解決日常問題外,并不能其他作用。
在瘋狂内卷玉璧和義體的時代,無數人貸款買玉璧,之後便是義體,最後淪落成替錢莊打工。
當然,如今機械狂熱已經退潮,全因恐怖的“黑魔方”肆虐。
昨日,沈逆還未回京師前,傳了一封信給李渃元。
隻說了一句話,就将邊燼從大理寺獄中保了出來。
“大理寺不可能撬開邊燼的嘴,我能。”
當時李渃元手握大理寺卿呈給她的供詞,頭疼,沒辦法,隻能讓沈逆一試。
作為整個帝國唯一雙S級機械天賦者,沈逆想要訪問任何一個合成人的記憶模塊,無人能擋。
她是最強的機械師,也是最可怕的黑客。
百萬大軍折亡的真相,必須繼續徹查。
李渃元秀氣的小眉頭蹙了蹙,想起了什麼,再開口時說話的聲音低了許多,宛若怕驚動在暗處的某種可怕力量。
“愛卿,你說,這件事是否與黑魔方有關?邊燼的失憶是黑魔方所緻嗎?”
提及“黑魔方”這三個字,含華殿内陷入短暫的沉寂。
“黑魔方”出現在沈逆出生那年。
它是能讓人類陷入極端恐怖變化的病毒,曾讓大半個國土和百姓如臨地獄。
短短五年時光,不僅吞噬了強盛的帝國,所有大陸無一國家幸免。
黑魔方是電子病毒,不通過血液或空氣傳播,而是依靠數字接觸,以及最讓當今高度機械化人類害怕的生物電子設備傳播。
也就是說,隻要聯網或是安裝了義體的機械化人類或别的生物,都有可能成為黑魔方的目标。輕則狂性大發,重則義體異化,生不如死。
感染者甚至會相互吞噬,再度變異。
感染了黑魔方,便成了邪神手中肆意擰動的魔方。
邪神要将你擰成什麼模樣,無人能反抗,也無法擺脫。
被黑魔方盯上,死,是最舒心的結果。
它是這個時代的絕對禁忌。
在沈逆将它暫時消滅在北境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沒人敢提這三個字,仿佛将它挂到嘴邊都會招來不幸。
沈逆眼睫輕閃,“我暫時沒有發現邊燼體内有黑魔方的迹象。”
李渃元點點頭:“那就好……辛苦愛卿了。若有什麼需要,盡管與朕說。”
沈逆全程雙手交疊在身前,句句杳然。
直到此刻,沈逆才似想起什麼,問李渃元:
“陛下,魏王殿下是想納邊燼為妾嗎?”
李渃元奶呼呼地“哎”一聲,愁苦道:
“我這弟弟自幼被嬌慣壞了,三十歲的人了,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沈逆點了點頭,“微臣鬥膽,想向陛下求一道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