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季,天氣炎熱,又伴随許多突如其來的雨水。
這日謝紅梅趕早買菜,出門時還是一片晴空,她壓根沒想到要帶上雨傘。誰想到快到家時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背着周萍萍跑到家時,兩人差點成了兩隻落湯雞。
謝紅梅怕她着涼,到家就給她換上幹淨的衣裳,又燒了熱水,細細地給她擦臉和頭發,把她收拾妥當了,才想着給自己也換一身衣裳。
翻找衣裳的時候,謝紅梅發現自己常穿的那幾件顔色素淨的棉衫都洗了,還在外頭晾着,隻好從當初離開黔省時倉促收拾的行李裡翻出來唯一一件、大紅色的短袖棉衫。謝紅梅兩世守寡,心裡下意識地對大紅色的衣裳都有些抵觸。但眼下也沒别的衣裳可以選了,隻好一邊換着,一邊在心裡盤算着得擇個日子去趕集,給自己和周萍萍買幾件衣裳。
等謝紅梅燒好一大鍋紅燒鹵肉時,外面的天也放晴了。
謝紅梅照舊先去同福巷給斷腿的夥計送飯,路上謝紅梅算着日子,給他送飯也有三四天了,每次給他送飯都是一聲不吭的。她心想,他腿受了傷,行動不方便,每天關在家裡不見天日的,屋裡頭也沒人陪着說說話,悶得久了人都會變得陰沉。不禁又聯想起自己上輩子守寡的那二十年,日夜被婆家人關在屋裡,更是暗無天日,心裡更加珍惜眼前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
謝紅梅輕車熟路來到同福巷,她站在鐵門前,發現裡頭的木門沒有關上,幹脆直接喊:“大哥,來吃飯了。”
好半天,屋裡都沒傳來應聲,謝紅梅以為他沒聽見,又拍着門叫了一聲,哪知手一拍,鐵門反彈了一下,才發現鐵門也是沒鎖上的。
謝紅梅心裡湧上疑惑,兩扇門都開着,卻沒有人應聲,也不清楚是不是人出去了。就小心翼翼地從鐵門的空隙看進去,屋裡頭有些昏暗,兩個房間的門也都開着。客廳裡頭家具也不多,擺放的各樣東西有些淩亂,還有幾個空的玻璃酒瓶歪倒着,怕是很久沒收拾過了。
謝紅梅繼續掃視着,發現腳下不遠處,門外邊上的地方,放了個鼓鼓囊囊的大大的黑色的塑料袋,袋口也沒紮緊,正敞開着。她低頭一看,裡頭是一些五顔六色的布料,最上頭那件顯然是一件紅色的衣服,估摸着是都些女人穿的衣服。
謝紅梅感到奇怪,尋思着過來送飯這幾天也沒見過女人的身影,再說有女人在家,怎麼還需要找她訂飯。
謝紅梅雖然疑惑,但她本性不熱衷于多管閑事,心裡盤算着既然沒人在,要不幹脆就把飯盒放門口。
正要有所動作時,就聽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隻見斷腿的夥計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拄着竹竿拐杖,從房間裡慢悠悠地探出身來,頭發淩亂,睡眼惺忪。他見謝紅梅在門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向她走來,步伐帶着蹒跚,一個勁兒向她蹦來。
謝紅梅沒料到原來他就在房間裡頭,心裡估摸着他是睡得太沉,半天沒能被叫醒來。又見他腿腳不便還踉跄着朝她走來,謝紅梅趕緊勸道:“大哥,你别急,可别摔着了。”
然而,這斷腿的夥計一推開鐵門,謝紅梅就發覺不對勁,明顯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一陣濃重的酒氣。謝紅梅才看清,他臉上泛着酒醉後的紅暈,渾濁的雙眼裡帶着怒意。
他突然甩開拐杖,猛地向謝紅梅撲來,謝紅梅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壓倒在地上,手上的盒飯随之甩落,飯菜散落了一地。
謝紅梅想要掙紮,但脖子已經被他勒住,她想扯開他的手,但她一個女人家,力氣再大也比不上一個壯漢,她嘶啞地喊道:“大哥,你……幹啥!放……開我!”
他聽見謝紅梅喊叫,臉上的表情更加猙獰,抽出一隻手,一巴掌往她臉上扇去:“你個賤女人!不是跟人跑了嗎?怎麼還回來!”
謝紅梅被這一巴掌扇得頓時眼冒金星,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對方在發什麼瘋,強烈的求生欲讓她隻想用力推開他。然而醉酒的人的力氣比正常的人都要大好幾倍,再加上對方本來就長得比她高大,體力上已經輸了一大截,謝紅梅再怎麼使勁兒也掙不開壓在她身上的人。
也因為他一隻手松離了謝紅梅的脖子,謝紅梅勉強能呼吸,她用力喊叫:“大哥你認錯人了!我……”
他聽到謝紅梅否認,更加勃然大怒,擡手又想給她一巴掌,嘴裡含糊不清地罵着髒話。
謝紅梅眼見着他再次擡手,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側過頭,吃下了這巴掌的大部分力度。
謝紅梅的腦袋頓時嗡嗡作響。她勉強把眼睛睜開一道縫隙,眼前隻見他兇狠的臉,呼吸間全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濃重的酒氣。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使了狠勁兒也推不開他,隻好拼了命地聲嘶力竭地喊救命。
她心裡慌到了極緻,腦海裡什麼畫面都閃過,上輩子的、這輩子的、自己的、原主的,都像幻燈片一樣出現在腦海裡。謝紅梅心想,今天怕是要把命兒交代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