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梅麻利地從裡頭拿出足夠的金額,還上這幾天謝麗幫忙辦後事時墊付的債。
謝麗接過錢,數了一下,把多出的抽出來,塞回她手上:“你的心思我明白,咱都是親戚,也别跟我太計較了。”
謝紅梅握着紅紅的票子,隻覺得手心有些發熱。她對謝麗和謝紅軍,甚至還有一直看起來都很兇的李子方,心裡滿滿的都是感激。
謝麗:“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謝紅梅看着瓷白的骨灰甕,沉默了半晌,終于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想在把家學葬在羊城公墓,我想留在羊城。”
這幾天她已經打聽過了,這裡不能把肉身土葬,即使是骨灰也不能随處安葬,但這裡有國家政府統一規範管理的地方可以安葬,那就是羊城公墓。撫恤金裡頭的錢,夠她在裡面買一塊小的墓地。
謝麗呆若木雞。
謝紅梅接着說:“我想留在這裡,做小生意掙錢,供小女娃去上學讀書。”
謝麗不可置信:“做生意可是很辛苦很累人的,你一個女人家,還帶着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受得來呢?你手上的錢,足夠在紅衫鎮穩穩當當地過日子,好好地把小女娃養大,嫁一處好人家,你何必受這個苦?”
謝紅梅直搖頭:“我不怕吃苦頭,也不怕累。隻要能讓孩子過上自由自在的好日子,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不害怕。”
謝麗看了看一旁的周萍萍,又看着謝紅梅一臉堅定的神情:“你真的想清楚了?”
謝紅梅目不轉睛,毫不遲疑地點頭。
謝麗眨了眨眼,好半天,終于還是點了頭:“行,既然你決定了,那就按你想要的來。”
謝麗思索了一下,又接着說:“這羊城公墓的事,就讓子方幫忙聯絡,問問看。”
謝紅梅本想拒絕,但謝麗實在是太熱心腸,根本不允許她拒絕,二話不去就去找了李子方。謝紅梅心裡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
李子方聽到謝麗說起這件事時,也是震驚不已。他知道這個女人是有點腦子的,不像鄉下裡大門不出的直頭直腦的普通婦孺,但她有這樣超前的想法,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再說,他在幫助王老闆搞霍老闆這件事上,多少是有些利用了謝紅梅,為了把霍老闆的名聲搞臭、給霍老闆施壓,他讓人家母女倆大庭廣衆下鬧得灰頭土臉、肝腸寸斷的,又苦又累,如今既然人家開了口,他自然不好意思推诿。
當即他就聯系了羊城公墓的負責人,問清楚了好幾檔價格供謝紅梅挑選,謝紅梅也不講究風水格局抑或是朝向檔次,選了一個價格适中的。幾個人動作麻利地,隔天上午就把下葬的事情安定下來了。
在周家學的墓前,謝紅梅重重地給他磕了個頭,也讓周萍萍給他磕頭。
她心裡想,衆人眼裡她是周家學的遺孀,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跟周家學是無名無實的夫妻,隻是占了原主的肉身。但如今,她該做的都做的,接下來,請允許她用這個時代的謝紅梅的肉身,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離開羊城公墓後,她又請求李子方帶她去了鎮子上的中國郵政,把買墓地剩下的錢,取了一半,捆得緊緊的,又裹了好幾層報紙,再套上了黑膠袋,寄了回去給紅衫鎮的婆家。
走出郵局的時候,她擡頭看向一碧如洗的藍得發透的天空,用力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她覺得這空氣是鮮甜的、自由的。
回到白坭村之後,謝紅梅抱着周萍萍去了村口,她在那條商店街徘徊了好幾圈,終于在一個靠近巷子口的大門緊閉的店面前站定。
她看着落了灰塵的卷閘門上面,那張寫着租售的紅紙,心裡默默記下上面的聯系電話,轉身走向旁邊的小商店。
她支付了五毛錢,撥通了記在心裡那串号碼。電話響了五六聲之後接通,接電話的是一道女聲。
謝紅梅:“請問是有店面租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