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錯的狼目,審視的打量着劉非,似乎想從劉非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破綻。
劉非坦然的回視着梁錯,道:“陛下令我做天官大冢宰,統領朝廷,又允我厚祿權貴,臣又怎麼會背叛陛下呢?”
梁錯一笑,道:“你倒是極為誠實。”
劉非道:“臣私以為,陛下是想聽臣說實話的,臣妄自揣度聖意,請陛下治罪。”
“劉卿啊,”梁錯道:“你當真是美在一張嘴上,朕往日裡怎麼沒發現你如此能說會道?”
劉非心想,因着往日裡那根本不是自己,不得不說殘暴反派的心思還挺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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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苗在丹陽城郊的宗族獵場舉行。
大梁的狩獵分為四種,與周禮相同,分别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意思就是春天狩獵沒有懷孕的野獸,夏天狩獵殘害莊稼的野獸,秋天狩獵傷害禽類的野獸,冬天則不需要顧慮。
丹陽的盛夏,日頭高懸,夏苗的扈行隊伍浩浩蕩蕩,南趙使團伴随在側,一路往獵場而去。
“郎主,”方思恭敬的道:“獵場以至,請太宰下車。”
劉非從辎車中走出,不動聲色的環視了一圈獵場,大梁宗族的圍獵場果然壯觀。
“呋——呋——”
劉非聽到響動,側頭去看,便看到幾個犬人正在移動犬籠。因着是狩獵,自然要用到獵犬,這些獵犬平日裡都養在丹陽宮,是梁錯的心頭愛寵,如今被犬人運送到獵場來。
劉非往日裡嘗聽說,梁錯的獵犬如何如何咬死前任大冢宰,卻從未見過獵犬,今日可算是見到了廬山真面目。
那獵犬通體漆黑,身姿極其矯健,嘴巴略尖,仿佛一頭狼。
劉非走過去,獵犬也看到了劉非,仰着頭,眼神銳利,好似能通人性。
劉非轉頭對犬人道:“能摸摸麼?”
那犬人連忙躬身道:“當然!當然!大冢宰請便!”
劉非伸手過去,輕輕摸了摸獵犬的腦袋,獵犬不吠也不鬧,仍然仰着頭與劉非對視,别看它面向兇狠,但莫名有些乖巧。
劉非的臉面上展開一絲笑容,道:“真乖。”他說着又摸了摸。
“太宰!”一道聲音火急火燎的插進來,來人快速跑到劉非面前,一把拉住劉非的手,道:“當心!”
劉非定眼一看,是屠懷佳,忍不住挑眉看着失态的屠懷佳,獵犬十足乖巧聽話,并沒有要咬人傷人的意思,屠懷佳的反應實屬有些古怪。
屠懷佳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遮掩的幹笑道:“我……我是怕小黑咬到你,它平時挺鬧騰的!”
劉非點點頭,道:“多謝小衙内關心,這獵犬名喚小黑?”
“對啊,”屠懷佳看向獵犬的眼神非常柔和,看得出來他很喜歡貓犬,道:“它可是我養大的呢,當年隻有那麼一點點,可可憐憐的……”
他說到這裡,僵硬的扯開話題,道:“太宰,燕飲馬上便要開始了,咱們過去罷?”
劉非敏銳的發覺,今日的屠懷佳有些許的不同尋常,似乎在極力遮掩甚麼,但并不沒有點破,道:“好,小衙内請。”
夏苗第一日并沒有狩獵,抵達獵場之後已然是黃昏,廣場上置辦了燕飲,明日才會開始正式狩獵。
衆人來到筵席,梁錯一派随和,道:“今日為南趙使者接風洗塵,諸位随意幸酒,務必盡興。”
“謝梁主!”趙清歡并着南趙使者謝恩,筵席便開始了。
燕飲一開始,趙清歡便在南趙使者催促的目光下,站起身來,端着羽觞耳杯走到梁錯面前,柔聲道:“梁主,清歡恭敬梁主。”
梁錯挑了挑眉,微笑道:“如何能叫美人敬酒?是朕該敬你才對。”
梁錯說的巧妙,看似一副被趙清歡迷倒的模樣,但實則沒有接過趙清歡的羽觞耳杯,而是端起自己的羽觞耳杯主動敬酒,如此一來,便避免了南趙人在酒中下毒的可能性。
梁錯飲罷,道:“來美人,你坐到朕身邊來。”
趙清歡走過去,坐在梁錯身側,梁錯一手端着酒杯,眼神專注的打量着趙清歡,趙清歡微微垂頭,羞澀的道:“梁主,您在看甚麼?”
梁錯笑道:“朕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天仙似的美人,自然要多看兩眼。”
趙清歡抿唇一笑,目光一瞥,正好看到被人團團恭維的劉非,道:“陛下擡愛了,誰人不知,大梁的天官太宰,姿容出衆,那也是一等一的神仙人物兒!”
梁錯不由看向劉非,微微眯了眯眼目,暧昧的月色,暗昧的燭火,為劉非鍍上了一層朦胧的柔光,讓平日裡冷清的劉非,看起來柔弱又乖順。
梁錯呷了一口烈酒潤了潤幹澀的嗓子,不知為何嗓音略微有些沙啞,笑道:“劉卿?劉卿如何能與清歡你相比?”
趙清歡又是羞赧一笑,道:“陛下錯愛,清歡私以為,自己是不如大冢宰的。”
劉非坐在席上,被臣工與使者們團團包圍着,耳畔都是恭維巴結的言辭,偶爾穿插着梁錯與趙清歡的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