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内,朝廷大軍頻頻獲捷,士氣正高。副将趕回帥帳,向許淩雲一抱拳,喜形于色,“大帥,又是捷報!狄将軍已将逆軍逼過魚口界,再退就到白牛窪了!”
許淩雲演看羅盤,卻依舊眉頭不展,“這四日之内,交手幾次?”
“回大帥,已有四次。”
“對面屢戰屢退?”
“是,您老是沒瞧見,狄将軍作戰極其英勇,蕭恒手底下就是一群蝦兵蟹将,早是潰不成軍了!”
“不對啊。”許淩雲心裡犯嘀咕,“蕭恒能守下潮州鎮住西塞,絕非如此庸碌之輩。有李寒在側,更是如虎添翼,豈有一次未勝之理?”
副将道:“大帥太擡舉他,那蕭恒多大年紀,一毛頭小子罷了。那李寒更是一介書生,沙場之事能懂多少?”
許淩雲搖頭,“你不曉得,李寒年紀雖輕卻是雷霆手腕,當年并州驚天一案就是在他手中水落石出,西夔營能整頓成一把利刃,十之有五是他的手筆。這少年人極有成算,絕非尋常腐儒呆子。”
他沉吟片刻,問:“迎戰狄将軍的還是梅道然?”
“是。”
“蕭恒一直沒有出戰?”
“末将也納悶……确實沒有。”
“狡兔三窟,背地定然另有打算。”許淩雲道,“再探,對面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尤其是蕭恒蹤迹,一定要打探出來……一會請青相公來一趟,我有事相商。”
副将抱拳出帳,油燈旁,許淩雲面向沙盤坐下。
松山大雨一日不歇,消息打探也受阻不少。副将再趕回來已至中夜,低聲道:“大帥,果然有蹊跷。”
“對面營帳已經快撤盡了,他們撤帳子還按陣型來的,加上雨下得太大,這才暴露出來!哨子前去打探,發現指揮撤營的正是蕭恒!”
蕭恒本事天下皆聞,不去打仗,反做這些事?
許淩雲問:“撤往哪裡?”
“這才是最稀奇的,統統往南邊山地上去了。”副将皺眉,“這撤營哪有往山上去的,咱們從底下圍山包抄,他們豈不是插翅難飛?蕭恒這麼大的名頭,不至于犯這種蠢啊?”
許淩雲擰眉不語,傳令兵已匆忙趕入,“大帥,最新探報。”
許淩雲忙接過竹筒,拆開對火察看,瞬間倒吸冷氣。
副将見他神色,忙叫一聲:“大帥?”
“他叫仲紀率軍兩萬,秘密前往青牛壩口,又着部下購置船具,看樣是有水攻的打算……”
副将牙齒打戰,“難不成,他們想要毀堤淹地,來一出水淹七軍?”
許淩雲霍地起身,急聲叫道:“不是叫你們請青相公過來嗎?還不趕快!”
話音未落,打帳聲豁然響起,狄皓關未除甲胄,渾身血氣混合森森雨汽。他手持一物,高聲叫道:“大帥!”
狄皓關一拱手,将一封信打在案上,“末将回營之時,抓住一個試圖混入軍中的細作。末将從他身上找到此物。”
他盯住許淩雲雙眼,“是您的孫子許二郎君給您的書信。”
副将當即叫道:“狄小将軍,你不要血口噴人!大帥受陛下任命托付符信,豈會裡通外賊!”
許淩雲雙眼發紅,“這賊人在哪裡?”
“被我拿下就咬舌自盡了。”狄皓關按住信封,推到許淩雲面前,“大帥還是先看看為妙。”
許淩雲就火而讀,氣得渾身顫抖。
的确是許仲紀字迹,信中言道,多謝阿翁相應。決堤一事已有安排,阿翁盡可按計推與狄氏。一日之後将軍得勝,當于城中重謝阿翁。
許淩雲破口罵道:“這個豎子!”
青不悔也在此時趕來,将前後聽過一遍,沉默片刻,先問狄皓關,“狄将軍,你怎麼想?”
狄皓關淡淡道:“嫁禍之計,反間而已。”
許淩雲微怔。
狄皓關看向許淩雲,目光不閃不避,“我家和大帥有龃龉是人盡皆知之事,我雖不信大帥私德,卻知道他的公信。他若真的裡通許仲紀,頭一仗就能叫我兵敗難返,何必來這些彎彎繞繞。我把這封信扣下來,因為它暴露出對方的不少意圖。”
狄皓關道:“李寒想用決堤一事嫁禍給我,說明他們有決堤的打算。一日之後蕭恒城中延請,說明明天就是行動之機,而且他們要一舉進城!”
許淩雲半晌說不出話,對狄皓關拱手,歎道:“這小子心思竟狠毒至此!怪不得他要梅道然引兵退向白牛窪,是準備引我們至低地,來個有去無回!”
李寒讓許仲紀守壩,就是為了到時候毀壩;又讓蕭恒撤去高山,一面是為了保障安全,一面是方便順山勢而下,再取舟船水戰。
一片咬牙切齒聲中,青不悔卻道:“不至于此。”
他擡首道:“李寒不是此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