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腦将茶盞接過,指頭又按了薄荷油,上前給他揉腦袋,笑道:“多謝總管提點,妾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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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灼恢複神智時,自己已經癱.軟在床,仰面躺着。蕭恒站在床邊,離開他并.緊的雙腿上。他到底沒答應。
蕭恒穿好褲子,給秦灼擦拭,輕聲問:“難受嗎?”
秦灼搖搖頭,撂開他眼前因汗水打绺的頭發,啞聲笑道:“就這麼擦槍走火,到底不如你的真刀實槍。”
蕭恒道:“等它出生,都依你。”
秦灼扶着他頸項,輕輕吻了一會,便叫道:“我要洗澡。我自己洗不來。”
蕭恒道:“我來。”
秦灼眼尾的紅意還沒褪盡,擡手,那隻戴虎頭的拇指撫摸着蕭恒嘴唇。他輕聲說:“陛下,那你得忍住了。”
蕭恒握着他的手放下,正要起身,便聽秋童在外叩了叩門,“陛下,大相有要事求見。”
蕭恒一愣,先去瞧秦灼。秦灼仍帶着淡淡笑意,說:“去吧,哪有為着後宮荒廢前朝的道理。”
蕭恒心中一酸,說:“你不是後宮。”
秦灼扶住腰坐起來,“可不是,你的後宮如果出去,就算是妃也有個彩仗,鸾轎鸾車風風光光地擡着。哪像咱們,做賊的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玷.污了臣妻,家醜不可外揚呢。”
他瞧見蕭恒神色,笑道:“成了,我說一句都不行?你倆趕緊去商量,商量完,回來幫我洗澡。”
蕭恒握住他的手,什麼話都說不出,隻囑咐:“困了就睡一會,換身幹淨衣裳,汗濕的睡不好。”
等蕭恒出去,秦灼臉上的笑才雪融般化了。阿雙走進來,替他找幹淨衣裳。秦灼自己解身上那件大紅衫子,已經皺得厲害,下擺污了一塊,正在那威風凜凜的白虎頭上。
他越急,那紐子越解不開,秦灼突然騰起一股無名怒火,直接把領口兩下撕開。阿雙吓了一跳,撲到榻前捉住他手臂,連聲叫道:“大王、大王!你這是幹什麼呀……”
秦灼低頭,瞧見從衣衫縫隙裡隆起的腹部,笑了兩聲:“是啊,我幹什麼?是我要保這個孩子,是我自己要回來,是我要跟個妾妃一樣住進他宮裡,是我上趕着給他做這個禁.脔……”
他有點不明白,問道:“阿雙,我幹什麼呢?”
阿雙淚落漣漣,聽他平複了氣息,語氣跟平常并無不同:“無妨,你下去吧,我睡一會。等陛下回來……回來就回來,我醒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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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灼在甘露殿,蕭恒便同李寒去兩儀殿議事。
李寒道:“陛下記不記得,上個月奏報的安州叛亂一事?
蕭恒颔首。
“安州本是太平之地,向來擁護陛下。如今天下大定,造反說不大通。臣奉命暗中調查,如今有了答案。”
李寒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交給他。
紙張長可及地,上面按滿血手印,擡眼一看便肉跳心驚。
“這是安州的萬民書。”李寒語氣沉重,“安州盛産煙火,安州刺史吳漢川便與民争利,巧立名目。自己私收“煙火稅”,壟斷煙火制造買賣,硝石、硫磺一應由官府承辦。更以朝廷之名,另立“煙火司”,作為他一人的煙火作坊。今年八月十五,煙火司被明火引爆,死傷勞工三百五十餘人,百姓二百六十餘口。安州民衆聚集州府門前讨要說法,反而被吳漢川論為暴民、派衙役打殺。百姓不得已,動用農具抵抗,當即被論為謀反,派折沖府軍隊強行鎮壓!”
他平複一下氣息:“安州已經亂了,地方卻沒有一個字上報,流民上京喊冤,一概論為流匪追捕。陛下,全是老弱婦孺的流匪啊!而且依臣之見,這件事遠沒有那麼簡單。”
“被趙荔城下獄的那位西夔營主簿孫越英,正是吳漢川是連襟。據孫越英的妻子所說,二人常有書信往來,但藍衣搜檢孫越英的文書,沒有找到一封信。”
蕭恒沉吟:“你的意思是……”
李寒道:“臣不敢妄下論斷,但就算此事與西塞無幹,安州之事,也隻能派特使裁斷。”
蕭恒颔首,“渡白是想毛遂自薦了。”
李寒笑道:“臣手無縛雞之力,還得向陛下讨一個人。”
蕭恒看向那封萬民書,滿滿當當的血指印壓着最後一句話:
“民生似火,冤深似海。煙花所照,白骨昏官!伏望陛下聖明決斷!”
他握緊李寒手臂,說:“自己拟旨,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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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相李寒上呈安州萬民書,參奏安州刺史吳漢川。
天子怒,加李寒安州大都督,提安州事,予便宜行事之權。梅道然暫領左衛大将軍,率左衛随大都督巡狩,徹查安州煙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