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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二十九 愚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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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回去。”

秦灼冷汗濕透着醒過來。

太陽應當出來,投在紅羅帳上,像亮了一盞珠燈。阿雙打開帳簾時,秦灼目光聚焦,看到她簪回頭上的銀搔頭,墜着三枚銀葉,小巧可愛。

秦灼眼前拂過一個女子身形,還是道:“魏少公夫人……”

阿雙垂臉道:“停在後堂。”

他點了點頭,這便趿鞋起來,“魏地在南,望南葬了,一年裡叫人勤打掃着。”

阿雙又問魏少公,秦灼問還沒剮?阿雙顯得有些瑟縮,隻說:“政君不要喂昆刀,髒。”

秦灼察覺她神色,隻道:“喂狗吧。”又囑咐用飯,飯後請龍武衛将軍、長史前來。

待阿雙答應,他又道:“先叫正康來一趟。”

***

除陳子元外,南秦護國将軍馮正康更是一員虎将,早年便追随秦灼左右,忠心耿耿。他昨夜親自鎮守側殿,安撫賓客,盤查内應,後方沒有分毫差錯。

他進來回禀時,秦灼正在用飯。馮正康紅臉豹眼一條漢子,對秦灼畢恭畢敬,死活不肯同席,隻肯站着回話。

“内應的确沒有,隻是大王,臣說實話,這次行動太急,也忒得罪人。”馮正康猶疑,“大王莫非還有别的打算?”

從實際講,大婚兵變算不得上策。南魏有備而來,段氏心懷鬼胎,若無龍武衛意外來援,多半是背水一戰。還不論其餘賓客多是諸侯使者,如此貿然受驚,雖不至于結仇,多少也有怨言。

秦灼掰開糕點,沉吟片刻,“你記不記得秋狝時,朱雲基在問落日弓前,先問的天子弓。”

馮正康點頭。

秦灼道:“正康不是外人,有話孤也不遮掩。朱雲基宴上多次挑釁于孤,實是為了激怒陛下。要圖陛下,他必有勾結在京。天子榻旁有隐患……”

秦灼歎口氣:“歸秦之前,不除掉他,我不安心。”

馮正康所料不及,話從嘴裡轉了幾圈,隻得道:“梁皇帝有大主意,李相公也是足智多謀……反正姓朱的早晚要打,早打早素淨。”

秦灼咬了口糕慢慢嚼,端粥咽下才道:“朱氏在京中的聯系,孤先前也有打探。隻是他當時勢頭不錯,金銀開不了道。如今樹倒猢狲散,要問就容易些。這件事,我交給你辦。手段不怕狠,龍武回京前,替我把嘴撬開。”

***

龍武衛是天子近衛,直接幹系蕭恒性命。蕭恒既封他為正三品龍武衛大将軍,軍印、官牒一應在手,所率兵士皆應聽訓。

秦灼早先用心整治過一番,仍是殺雞儆猴,手段雖老,卻勝在管用。加之他秋狝勝過朱雲基,騎射之精,軍中更是無不敬佩。此番龍武衛将軍尉遲松觐見,開口就是:“大将軍料事如神。”

這話秦灼近來沒少聽,失笑道:“兄弟們捧我。”

尉遲松道:“豈敢,這是實話!卑職領大将軍軍令埋伏山翼,果然見朱霆隆伏兵山坳。對岸煙火一放,我們就領命動手了。”說至此他有些懊惱,“隻是大将軍囑咐要活的,那老小子要跑,混亂裡不好近身,叫卑職一箭射死了。”

秦灼笑道:“全殲朱氏,尉遲将軍厥功至偉。”又不經意般道:“我隻道陛下要整治軍中,如何也不得空閑。秋内官與君一到,還以為犯了什麼事,勞動将軍緝我歸案。”

茶端上來,尉遲松手還沒碰着,便忙抱拳道:“大将軍說笑。陛下的确有改動之意,好幾個軍職都換了文職。不過也是,世家的公子哥們,帶個巡防營都勉勉強強,哪守得了京城?前一段還加了範大将軍一個子爵,下個月他老母壽辰,陛下早叫人備了禮,立冬當日還要請他攜老夫人一塊入宮,赴個小宴。卑職們都玩笑,從懷帝到咱們陛下,範大将軍家裡啥都缺,就是不缺皇糧。”

秦灼眉頭一皺,“範大将軍,金吾衛大将軍範汝晖?”

“正是。”

“除範将軍外,赴宴的還有誰?”

尉遲松想了一會,“應該隻有大相了。陛下看重範将軍,連大相都是侍宴。”

這不對。

這位範汝晖不同旁人,他甚至可以算蕭恒登基的“功臣”。這就要論起一樁宮廷巨變——梁懷帝之死。

世族不滿懷帝當政久矣,趁其暫居行宮,便逼宮将其推翻。說是懷帝退位,不久病逝,但時人推斷,懷帝應該是被秘密處死。

而帶頭發動宮變、甚至處死懷帝之人,就是懷帝的心腹,金吾衛大将軍範汝晖。

懷帝對範汝晖恩寵有加,甚至将禁衛交在他手上,卻被範汝晖反戈一擊、結局潦草。如此行徑,實為背主。

背主之人不可用,蕭恒卻多番示好,賜金銀、加爵祿,還要給他老母尊貴。如果是想暗中伏殺,給的誘餌太多,恩典太刻意,反容易叫人識破。

難道想杯酒釋兵權?

念及此,秦灼問道:“金吾衛近來軍務整頓如何?”

尉遲松放下茶盞,“也就那樣。不瞞大将軍說,範将軍逼宮懷帝,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自前朝之後便折了心氣,還告了病,多少天不往軍營跑一趟。”

範汝晖若的确心灰意冷,蕭恒用富貴換他兵權,的确是最穩妥的法子。

有了這猜測,秦灼心卻仍不上不下地吊着。尉遲松的确知無不言,但他總覺得隔了些什麼。

次日,秦灼南渡,龍武衛亦當返程。他既是大将軍,便于青衣江前登台,滿酒宰牛犒軍。

江邊秋日蕭條,又白又淡,蘆花一吹,玉盤出飛雪般。秦灼在這秋雪中北望,舉酒高聲道:“陛下萬壽無疆!”

“陛下萬壽無疆!”

衆将士一同高呼,紛紛飲罷,也無人察覺秦灼沒吃一口。

他拉了拉裘衣,便見馮正康登台上前,低聲道:“問出來了。”

朱雲基私通的朝臣名單。

馮正康一一細數,正說完一個名字,被秦灼猛地打斷:“誰?”

他聲音不太對勁。馮正康摸不着頭腦,試探道:“金吾衛大将軍,範汝晖。”

砰地一聲。酒碗打落。

秦灼那顆心落了地,在地上砸了個大窟窿。

***

《梁史·秦世家》記載:公憂以範禍,臨青衣而不渡,犒龍武,偕歸長安。

如此一筆帶過,是故我們讀史,常看輕這短短十八字的分量。但需要知道的是,秦灼做此決定,耗費了他一生中絕大部分的勇氣。他早有預感,長安會成為家鄉外他第二個墳墓。這裡的墳墓是褒義的,南秦人的生死等一神聖。但他作為君王,注定隻能在秦陵歸葬。

我們可以在各種典籍中得知,秦灼一直在抗拒長安,蕭恒一個人的埋骨地,他們兩個人的情愛冢。他漠視、躲避、落荒而逃,但每當抉擇時,又一次次往不歸路上走。他也知道,青衣江邊,是他最靠近正确的地方。

《秦史》中還保留了一點《梁史》無法觸及的碎片:秦溫吉和秦灼的争吵。要探知秦灼的勇氣,須看他自己的回答:

公固還,子元、正康勸,弗聽之。政君怒,瞋目叱公:“兄何愚!北投羅網,複作魚肉,淪于人俎!”公對曰:“萬乘相加,此國父待我;提攜南北,此刎頸交也。國父所養,必當父慮;刎頸相交,即淨頸熏衣以謝。向使君崩,曷不能陪耶?”

“雖然,猶我未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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