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透過她,在看自己以前的影子。
“在想什麼呢?”蘇修言留意到她駐足,也随着停下來問道。
“在想我幼時有一日也曾這般。”林晚音心中酸澀,不自覺答道。
這一刻,好像她能忘記一切,全心隻為了此地的災民,為了二丫,也為了曾經的自己傷感。
可蘇修言卻是緊張又期待,按捺下萬千思緒,試探道:“林家可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模樣呀,林姑娘幼時怎會如二丫一般?”
誰知像是惹得她不快了,林晚音直愣愣盯着他怼道:“蘇公子又怎知我幼時不會如二丫一般?”
此話一出,她便後悔下來——她好似忘了,自己要讨的是這蘇公子的歡心啊!
這樣怼他不太好吧?
她被自己噎住了,一時無話,隻撇過頭暗中思慮着該如何是好。
落在蘇修言眼中,便活脫脫像被氣得雙頰通紅,撇了頭不看他,正耍脾氣呢。
更像小時候了。
一聲低笑落入林晚音耳中,她一愣,随即看向眼前人。
那人正笑得眉目彎彎瞧着自己。
這蘇家的公子...吃這一套?
“我年少時也遇到喚二丫的女娃。”蘇修言見她愣神,自顧自接着說道:“在村裡頭,二丫應是很常見的。”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竄進她回憶中與那人連在一起,林晚音下意識問道:“那石頭呢?”
“石頭?”蘇修言先是疑惑,随後好似知道她話中所指,一顆心直直提到嗓子眼。
她這是認出他了嗎?
“喚石頭的多嗎?”林晚音顧不得其他,隻一味地追問道。
許是她一直找不到那喚作石頭的流浪少年,就是因為石頭太多了。
可面前人遲遲不答,劍眉之下,那雙鳳目柔柔看着自己,如一汪春水般,她隻覺得要溺死在裡頭喘不過氣來。
如桃花般粉的薄唇一張一合,說出的話字字砸在她的心上:“阿音,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一瞬,面前的人似乎與從前車廂中鑽出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言畢,蘇修言瞧着她一雙杏眸中從急切變得滿是不可思議。似是太過于驚訝,朱唇微張,随着長睫微顫,小臉上變得茫然起來。
像是試探般,一聲“石頭哥哥”自她唇邊溢出。
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你...你你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随着他點頭應下,林晚音隻覺天都塌了,結巴着顫聲問道。
她不禁再次細細打量着眼前人。
橫看豎看,除了眉目有些相似,怎麼也瞧不出是當年的人啊!
況且蘇家的公子怎麼會流浪!
除卻驚訝,她還有絲絲欣喜。
蘇修言竟與她幼時有淵源,那于她行事不更有裨益了?
此番用不着她費盡心思讨好了,瞧這模樣十拿九穩?
即是如此,當初為何又不早說,早知道她便不會去擋那刺客,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心思百轉千回,終是又沉寂成一潭死水。
“我一早便知道了。”蘇修言笑道。
當初回到父親身邊,他又随着奔波幾年,直到回殷州安定一段時日,他才趕到臨州尋人。
本想暗中打探,在街上裝作偶遇能見上一面。
可是彼時他事務繁雜,她又深居簡出。想到隻自己一人上門蓦然求見也不好。
在臨州逗留了一個月,終是沒有機會得見,父親又傳來信箋命他去往别處,兩人便這般錯過一回。
在盛國奔波的這些年,他每每去臨州興悅樓巡視,隻有一次得幸,能遠遠看她一眼。
所以在京門前得知林家的車隊就在蘇家後頭,他尋了個理由給林晚音送傘,上頭系着自己随身佩的玉葉墜子。
林晚音自是不知其中淵源,隻背過身去紅了眼眸,聲音隐隐帶了哭腔:“你為何不早說?”
曾經在幼時救下她的流浪少年,再見卻成了自己要費盡心思去算計的人。
這算是恩将仇報嗎?她不敢去想。
可是,牡丹宴上,她也替他擋下一劫了。
如此,恩情算是兩清了吧?
合上雙眼,淚滑過臉頰,從她瘦削的下巴垂落,不見蹤影。
她吐出一口濁氣,肩膀微微顫抖。
那往後,他們要各憑本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