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芹隻得陪着微微一笑,轉頭對林晚音道一聲:“你父親都發話了,便起來吧。”
得了宋芹與林富貴的話,林晚音站起身來,接着将候在門外的采枝喚進房中。
采枝入房行了禮,垂着眼把炖湯從食盒中端出來,額頭的傷即使在來的路上有用冰塊敷着,但此時還是泛着烏紫色,大片腫起來,瞧着駭人。
炖盅輕磕在案上,發出細響,宋芹一眼留意到采枝頭上的淤傷,不禁開口:“這丫頭,怎傷成這般模樣?”
言畢,宋芹轉頭喚來房中的貼身丫鬟前去取藥膏。
林晚音見狀對采枝道:“夫人問你,便說罷。”
采枝得了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砸在木地闆上,竟也忍下疼來,還未開口兩行淚就倏地落下來,正張開嘴欲答話卻被房外一男聲打斷:“大清早的,這麼熱鬧呢?”
座上三人擡眼望去,正是林家大公子林福安,他也不進門,就站在門外朝着林富貴俯身一禮,算是請安,又道:“兒子就不進去了,免得觸了夫人黴頭,此番是來領回我院中那幾個不識趣的下人,也不知怎的就沖撞了妹妹,惹得妹妹大清早不由分說将我院中人綁了去,正押在夫人院外呢。”
像是看了笑話,他嗤笑一聲接着道:“也不知是給誰看呢。”
桌上有人白了臉;有人習以為常,垂下眸掩去情緒,有人将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出言微帶了怒氣:“怎麼說話的?”
“老爺莫氣。”宋芹臉面煞白,握住林富貴的手臂,勸道。
林富貴是個心裡有數的,看這陣仗知道此時早膳定是吃不下了,隻喝口茶定了心神,站起身來發話:“都給我去前廳候着,一個個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衆人紛紛站起俯身稱是,唯有林福安目光定在林晚音身上輕蔑一笑,随後拂袖往前廳而去。
采枝看這架勢,心裡發慌,悄摸扯着林晚音衣袖暗地裡喚了一聲姑娘。
許是知采枝害怕,林晚音隻拍拍她的手,無聲做出口型說了句莫怕。
正廳墨色木地闆上,烏泱泱站了一群人,為首的一左一右正是林晚音與林福安,兩人站在正廳主位之下,隻待林富貴與宋芹落座。
從早些時候就被綁起來的三個小厮在林福安的示意下已然松綁,并排站在自家公子身後,時不時偷瞄采枝額上那傷。
采枝和小桃則一左一右在林晚音身後隔了三步立着。
廳中人群散出一條道來,林富貴與宋芹一前一後進了廳中,落座于主位上。
晨光溫和灑進廳中,丫鬟端着青花白瓷茶盞奉上來。
其餘衆人已不敢再過多逗留,紛紛散去。
一時間廳堂寂靜無比,隻餘林富貴手中茶盞碗與蓋碰撞間的清脆聲響。
“說吧,都怎麼回事?”林富貴抿着唇,眉頭皺着放下茶盞,見林福安迫不及待開口,又打斷道:“你住嘴,阿音先說。”
怏怏住了嘴,林福安撇了一眼林晚音,扭頭輕哼一聲。
“是,父親。”林晚音始終垂着眼,面上看不出悲喜,隻将自己昨夜所為與今早采枝的一番話複述給林富貴和宋芹聽。
林富貴在聽到本該送進宋芹院中的湯入了林福安腹中時就已勃然大怒,伸出手指着林福安失語。
幸得宋芹握住他另一隻手,才令他消氣些許,顧及林晚音還未說出全貌,他便先忍下了,直至此時等來龍去脈吐露清晰,林富貴才将手中茶盞摔出,隻見青花白瓷磕在烏木地闆上頓時四分五裂,傳出清脆聲響,滾燙茶水濺了一地,正正在林福安的跟前。
緊接着耳邊便是一聲怒喝:“逆子!”
似是還不解氣,林富貴又喝:“還不跪下給你母親和妹妹賠罪!”
林福安并不吃這套,擡手撥弄了一下被茶水濺濕的衣角,才慢條斯理分說起來。
“父親怎隻聽她一面之詞,分明是那丫鬟沖撞于我,況且家中各處鋪子事務繁雜,平日兒子本就勞累,喝口湯怎麼了?”他絲毫沒有懼意,眼底滿是戲谑,轉而又向宋芹道:“夫人怕不是連口湯都不讓我喝吧?若是讓我那九泉之下的娘親知曉夫人如此待我,不知她可會瞑目啊?”
他的生母可是林富貴亡妻張氏,宋芹隻是個将他娘親耗死才被扶正的姨娘,從小他便不放在眼中,更别提如今他已掌管林家諸多産業,此時便是連他父親,也輕易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