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老嬷嬷一邊将裝着平安符的香囊遞了過來。
蓄月忙接過,給床幔後的蜜珠遞過去。
她打開香囊,發現紅色的平安符上,甚至還寫了自己的名字“珠”字。
一股暖流湧進心裡,蜜珠頓時愧疚到想哭。
雖說未婚夫并不像旁人家那樣好,興許連正常交談說話都不行,可未來婆婆卻是真的仁善慈祥。
“姑娘放寬心養身子,也好叫長公主放心。”
老嬷嬷臨走前又寬慰了蜜珠幾句。
等人都走了,廂房終于恢複安靜後,蜜珠頂着有些紅的眼眶,看向蓄月道。
“我心中愧疚。”
蓄月心思最細膩,且又陪着蜜珠經曆了出城遇到無名攔馬車的事兒,對前因後果最清楚。
見大小姐心中有糾結,想了想,站過來對她道。
“小姐該高興才是。”
蜜珠抿着唇,一頭順滑青絲瀉在身後,襯托得那張芙蓉臉愈發水靈清麗。
“高興不起來…”心裡雖然暖呼呼的很感動,卻也非常愧疚,她甚至連手腕上的暗器手镯都不想要了。
誰舍得怪這樣的姑娘啊。
被那雙濕潤潤的杏眼這麼一看,任誰都要心口化掉,根本不忍心讓她露出任何愁容。
蓄月知道蜜珠的心結,正是知道,才覺得自家大小姐可愛。
“你與南甯世子畢竟是聖上指婚,換成别人家的姑娘隻怕哭天喊地都來不及。小姐不僅沒有這樣,上次世子遇到刺客受傷,你還特意趕着夜裡去探望他。隻憑這個,你就不欠南甯王府。”
聽蓄月這麼一說,蜜珠心裡頓時好受很多。
她其實都已經忘了之前去探望過世子的事兒。
“這兩件事能相提并論嗎?”她鼻尖還有些紅,方才的那股感動勁兒還在,這會兒瞧着年紀也變小了似的,像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但這瓷娃娃已經是盛開的一朵花,瞧着青蔥水嫩,盛開在那兒無論誰都想要摘一下。
雖然比較可惜,南甯王世子做不了那個能欣賞花,憐香惜玉的人,但至少長公主是一個不錯的良善婆家。
“小姐,做事分先後,先做的那個人,總是真心更多第一點。旁人沒想到的,她先想到了,難道不是她的獨到之處嗎。”
“南甯王府對小姐好,自然也是建立在小姐先去探望了世子,付出了這份善意和真心上。這才有了今日的投桃報李。”
“小姐是閨閣女子,做事處處受捆綁限制,能冒着衆人議論,夜裡敢去看未曾謀面的世子,就已經很不易了。相比之下,南甯王府就像是一個大象,送來的太醫、藥材、乃至绫羅綢緞,都是他們不用太費勁就能付出的。”
“小姐是一隻翠鳥,如今翠鳥因為自己做的不如大象多,就妄自菲薄,那對翠鳥來說也有些不公平了。”
蓄月平日裡話并不多,也就顯得今日這番話那麼難能可貴。
蜜珠幾乎感動到淚汪汪。
“蓄月…”
剛剛重生的時候,因着那股勁兒,那股想要改變前世的恨意,她莫名有種膨脹了的自信,覺得好似身邊發生的一切都能永遠在她的掌控下。
知道曲立封要來找自己夜半相會,于是恨意上湧,打斷這件事,将曲立封得罪了個徹底。
現在想來,這種做法其實并不聰明。
她完全可以用更加兵不血刃的法子,将曲立封打發了。
而不是将自己放到明面上,成為讓曲立封痛恨的敵人。
但做不到。
懷着恨意的時候,她是充滿恐懼的,恐懼自己的将來再次被曲立封影響,才會如此果決又魯莽地出手。
倘若那時候她就把蓄月調到身邊,多聽聽對方的意見,想必會有更好的處理法子。
而今好幾日過去,經曆的事情多了,蜜珠猝然發覺那時候的那種自信,正在悄然消失。
因為這世間原來那麼大啊。
除了對曲立封恨意,還能有那麼多鮮活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聰明才智,都有超出她的地方。
所謂重生,原來不是仗着先知先覺,以為命運會按照從前的線一成不變走下去,然後傲慢且自信地對待一切。而是去充分感受生活,認真與世間的人去相處,活出點不一樣來。
蜜珠聽着蓄月方才那些話,心裡頭翻湧出别樣的情緒,很是複雜和感動。
蓄月能說出來的話,她說不出來。可見蓄月比她聰慧,也比她有本事。
可前世她卻親手将一個這麼好的人推開,從而給了曲立封這樣的男子機會,成為了對方挖出火坑裡的獵物。
“蓄月,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蜜珠忍不住問起對方這個。
這句話,她先前問過自己,也問過蜜林,但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答案。
或者說,有時候沒有答案。
女子除了嫁人之外,還能做什麼?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鮮少有抛頭露面的,就是經營一些店鋪産業,也需要雇一些賬房先生和掌櫃來替自己。
倘若不成為皇帝後宮的三千佳麗,似乎這偌大的天下,都沒有女子可以為之拼搏的地方。難道就在後宅,一直當個主母嗎?
有些問題從前沒有想過,似乎是因着想了也沒有出路。于是久而久之,便成了不太能觸動的某個結。
風寒還沒完全好的蜜珠,因為藥性,臉頰有些潮紅,眼眸瞧着水汪汪但卻茫然無害。
蓄月望着這樣的大小姐,沉默了一陣,才開口。
“奴婢想一輩子平安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