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她從小柳兒身後走出。
蜜林注意到四周的下人反應,心中本來就是有些不忿與忐忑的,但望着蜜珠看來的眼神,那些複雜情緒就又全都收了回去。
“我也想習武。”
他冷不丁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還不待人回答,就又道。
“我知道你帶着蜜雲,在院子裡偷偷習武,下人瞞的好,但我背地裡聽到了!”
說起這話的蜜林,語氣惡狠狠的,仿佛抓住了嫡姐的什麼把柄一般,就連氣勢都跟着變足了一些。
蜜珠不為所動,隻微微彎唇看着他,明明是在淺笑,模樣也是花開牡丹一般的美麗,落在蜜林眼中,卻令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被打二十大闆時,嫡姐也是這幅笑容,瞧着嬌滴滴,手段卻一點也不溫柔。
真是…
他打了個寒戰,趕在蜜珠開口說話之前,聲調一揚,外強中幹道。
“我沒和爹告密!我還能為了你保密!隻要你願意讓我也一起習武。”
其實這事兒他還是從門房那知道的,先前嫡姐收留了一個女子住府裡,那女子似乎是個江湖中人,武藝高強,被嫡姐聘為女教習了。
這幾日那女教習離開府裡,不在這兒了。
聯想起這段日子府裡被王氏整頓過,嫡姐的院子又總是關着門,還不讓那些丫鬟婆子們守在裡頭伺候,他就猜嫡姐肯定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們。
果不其然,讓他打聽出來了!
今日還親眼看到蜜雲也從嫡姐的院子裡出來,要不是偷偷習武了,蜜雲怎麼會瞧着這麼疲憊,還出了一身汗?
他心裡也清楚,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從來都是食不言寝不語,講究各種規矩的,尤其是注重女子的儀容。何況蜜雲那個悶葫蘆性子,更是不敢輕易做出出挑事兒的人。
蜜林心中想着這些,情緒一陣起伏,被嫡姐看着時,也愈發心虛,隻覺得自己一點點癟了下去。
他正想着該開口再說點什麼,終于聽到了蜜珠說話。
“你想習武?”
蜜林立刻挺直胸膛,他今年還不到十歲,是以個頭還沒完全長起來,瞧着像個小豆丁。這會兒努力站直了,想讓自己瞧着有底氣的樣子,竟然怪好玩的。
“習武總比去學堂有意思。”他老老實實回答。
蜜珠有些意外:“你怎麼不和爹去說?”
倘若蜜林要習武,可比她容易多了,壓根就不需要躲躲藏藏。雖說蜜老爺是讀書人出身,是希望家裡的子嗣将來也能高中科舉,将來有個好仕途,以起到光耀門楣的作用。
但若蜜林鐵了心要習武,蜜老爺這種重視子嗣的人,約莫也會同意。畢竟兒子文不成武不就,才是真的要命,起碼能成一條也算是不錯了。
蜜珠對爹的秉性,在經曆過前世之後,看的前所未有的清楚。
說實話,爹對蜜林的在乎,比對她與蜜雲多多了。
“你想習武,和爹說,比和我說管用。”她又開口重複了一遍。
相當于拒絕了。
見嫡姐如此,蜜林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不想和他說。”
從他來到蜜府之後,他就一直很相信爹,但爹昨日卻在衆人面前那樣吼自己。蜜林心都變得拔涼拔涼了。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一個現實——爹沒有那麼看重自己。
對方隻是想要一個兒子,那個兒子倘若不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人,他隻是湊巧在這個時候,剛好成了能被過繼的那一個罷了。
這樣一來,蜜府就不再是有歸屬感的地方,反而一下子陌生起來。
“你答不答應?”
蜜林有些氣急敗壞,把話題重新轉移了回來。
明明生怕被拒絕,卻又無法好聲好氣說話。仿佛姿态稍微低一些,就會怎麼了似的。
小柳兒已經先跳起來:“小少爺,你怎麼能這麼和小姐說話?”
蜜珠拉了拉她手臂,安撫了一下,才對蜜林道。
“帶你習武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蜜林幾乎是不假思索:“好!”
蜜珠:“…”
在見過對方藏在假山裡偷偷哭之後,再看蜜林,完全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
與其說,先前的蜜林眼高于頂狂妄又嚣張,不如說那是一種無人好好教養講道理後,放任自流長出來的樣子。
“既如此,明日開始,用完晚膳你來找我。”
想了一下,蜜珠還是确定了一個可以讓蜜林一起習武的時辰。
白日對方要去學堂,她也要和蜜雲一起訓練,過兩日還有教養嬷嬷來,白日就愈發沒時間了。
得了蜜珠的允許,蜜林幾乎是雀躍到想要蹦跶起來,卻又意識到自己被這麼多人看着,于是腳尖才點了一下就闆起兩隻手在身後,一副老夫子學究的做派。
“說話算話。”
“小姐?你怎麼會答應小少爺,要帶他習武啊?”
小柳兒等人走了後,問起蜜珠,很是不解。
小少爺就是個搗蛋脾氣,就怕他壞了小姐的事兒,反過來把這府裡弄到天翻地覆。
蜜珠想到了面具男子,輕輕笑了。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她能帶蜜雲一起習武,多加上一個蜜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小少爺他要是告訴老爺了怎麼辦?”
小柳兒還是替自家小姐擔心。
往常蜜林少爺就是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勢,從來不把嫡姐嫡母放在眼裡,毫無半點敬重,如今忽然改了性情主動喊小姐,怎麼看都是不懷好意。
“不用擔憂。”蜜珠笑了。
“想辦法讓他沒法去告狀,這就行了。”
*
又是一夜過去。
蜜珠今日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她在等面具男子來。
然而昨日才答應了她,要教她暗器之道的人,今日卻遲遲未曾出現。
直到快用晚膳的時候,她才聽到一聲響。
一枚金葉子落在了她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