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還在外面兢兢業業駕車,但也忍不住支起耳朵,偷聽後頭的動靜。
江湖人士啊,在百姓心中可是分成兩類的。
要是遇到那些個性情好的,劫富濟貧助人為樂,算是比較豪爽和熱血的,在他們眼中是好人。
但要是遇上個那些殺人如麻攔路搶劫的,還真是找不到地方去訴苦。
天高皇帝遠,江湖中人一般都在京城以外的地方晃蕩,而且還都會功夫,就靠衙門真不能把這些個攪出腥風血雨的江湖人抓住,所以也就多了幾分無奈和忍耐。
今日這個戴着面具,又身上都是血腥味的少俠,看着亦正亦邪的,還真分不清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車夫都為後面車廂裡的兩個姑娘捏把汗,瞧着應該也是閨閣中的千金小姐,怎的有膽子和這樣打打殺殺的江湖人搭話。
難道不怕對方一言不合被惹惱了,就拔刀砍人?
車夫怎麼想,蓄月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小姐往日裡在府中瞧着性情軟綿綿的,怎的出了門這般大膽,竟敢和這種攔路要馬車的狂徒說話。
眼見面具男方才冒出來的這句話,讓小姐整個人情緒都激動起來了,蓄月忙輕輕按了下蜜珠手臂,示意對方不要再回話了。
感覺到手臂被蓄月按了一下,蜜珠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差點吹胡子瞪眼的生氣。
她怔了片刻,将腦袋一扭,不再看那男子了。
華宣雙臂環抱,靠在馬車廂上,随着車廂在小路上颠簸的節奏,他渾身的傷口也跟着裂開,饒是他忍耐力超過常人,流血這麼久,也有些意識混沌了。
車廂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你們去哪。”他打破沉靜氣氛,開口問話。
蜜珠抿着唇,這次不說話了。
是蓄月擔心惹惱了這看起來亡命天涯的狂徒,謹慎地回答。
“莊外走走。”
華宣的視線掃過蓄月,又落在了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出門還圍的這麼嚴實,想來對方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華宣在腦海飛快閃過京城裡權貴們的面孔,猜測這對主仆的身份。
好端端的,把人滅口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但也要确保,這二人連同車夫,不會将自己的行蹤洩露出去。
“二位姑娘瞧着金尊玉貴,想來家中有人當官?”
華宣饒有興味地開口。
即使身上的傷勢挺觸目驚心,他依然看着有點風輕雲淡,并不如何着急。
除了車廂裡格外濃烈的血腥味之後,他面上看着半點端倪都沒露。
蜜珠柔聲細語開口:“我們都是平民百姓,哪裡有什麼大的來頭。”
她察覺出來了,這面具男子似乎是在打探她們的身份。
打探什麼呢?
她們二人身上又有什麼值得這種江湖男子惦記的?
“你是想滅口嗎?”
蜜珠冷不丁詢問,把一旁的蓄月都吓了一跳,心說自家小姐可真是變了性子了,面對亡命之徒都敢這樣說話。
華宣一愣,随即低頭,輕輕笑了出來。
他聲音莫名低沉有磁性,這麼一笑,讓人聽着臉龐有些發紅,心尖兒也有些酥麻。
“滅口?不。”
華宣整個人身體都開始虛弱了,隻能讓自己靠着車廂,身上的佩劍撐在一旁。
緩了緩,他改了調笑的語氣,一本正經道。
“我是想和二位姑娘做一個交易。”
交易?
蜜珠和蓄月看向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拿不準對方的心思。
這人一身都是血腥味,雖然黑色的勁衣遮住了顔色,但看着就是剛和人不要命的厮殺過的,反正不像善人。
這交易能做嗎?
“你想讓我們做什麼?”蜜珠聲音輕軟的開口。
音色雖然是天然的柔和動人,帷帽下瞪大的一雙杏眼,卻寫滿了警惕,像極了小兔子。
“做你們能做的。”華宣聲音慵懶。
這語調瞬間讓蜜珠和蓄月都戒備起來,像是炸了毛的兩隻小動物。
華宣話音落下,察覺到這兩個姑娘的反應,不由沉默片刻,有點無奈。
“我不劫色,也不劫财。”
蜜珠和蓄月依然瞪大四隻眼睛,不怎麼相信地看着華宣。
後者換了一隻手拿佩劍,撩起馬車簾子,看了眼外頭,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半晌他才輕聲道。
“想讓你們二位幫我尋個地方短住。”
他扭頭,認真地盯住兩人。
——這人好生奇怪,一正經起來就莫名有股威懾,但調笑着不正經的時候,又跟個多情公子似的,叫人牙癢癢想去怼兩句。
蜜珠想了一會兒,輕聲問。
“那你能給我們什麼回報呢?”
是這人說的交易。既然是交易,那必定有來有回,雙方都能獲得點什麼吧。
華宣見她不害怕自己,反而主動提起條件,不由勾唇。
“看你想要什麼。”
蜜珠玩起自己的手:“那可多了。譬如金銀珠寶,又或者…”
她語氣停頓,隔着帷帽,雙眸亮晶晶看着華宣。
“武功秘籍?”
江湖人都那麼厲害,還能飛檐走壁,她也不圖别的,能學上點真本事,哪怕多個輕功,心裡都踏實一些。
華宣一怔,看蜜珠的眼神不由古怪了幾分。
打打殺殺這等事,向來是閨閣千金們避之不及的,更别提習武了。當今聖上重文輕武,就連手握權勢的武将,都不如文臣來的讨人喜歡。
怎麼還會有嬌滴滴的姑娘,想要去學那等大老粗的武功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