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青。
聞淙目光一冷。
此人是探花郎出身,高祖乃是開國功臣。雖到他這兒沒了爵位,可畢竟也是名門之後。他自己又很是争氣、一表人才,本是靖帝心裡尚昭華公主的第一人選。
如今郭夫人卻要将他選給清河。
聞淙不由失笑,郭夫人立時眉頭緊鎖。诃息依舊滿面警惕地跪坐于地,見狀便又要開口罵去。
聞淙又一次輕輕捂住她的嘴,沖郭夫人笑道:
“好。”
“梁宴青麼……确實——很配得上郡主。”
*
诃息從未想過自己出去打一場馬球,卻要到了深夜才回到東宮。
她在色然時受了氣也隻是同那人打一架、打到頭破血流,何曾受過此等鈍刀子磨肉侮辱人的委屈。她心裡壓着怒火,連聞淙都不理,一下馬車便悶頭撞進自己殿裡。
喬柯攙着赫舒,正要開口相勸,卻被聞淙擡手止住。他看着诃息怒氣沖沖的背影不由一笑,說道:
“小豹子生氣了,可是要逮誰咬誰了。”
喬柯擡頭看向他,卻見他正抱着手臂玩味地注視着诃息,笑着緩步向前。
他便又将自己想說了一整日的話咽了下去,隻帶着赫舒飛快離開,找大夫看她的燙傷去了。
聞淙走至诃息門外,輕輕在門闆上叩三下。
“滾!”诃息在門内喝道。
聞淙無奈開口:
“我!”
他站在門外,耐心地等,不久便聽見殿内腳步窸窣。面前的門闆忽然打開,诃息站在他面前,他得意淺笑。
“你——隻有你——”诃息語氣愠怒,臉卻紅起來,“進來吧……”
她喃喃道。
與旁人以為的不同,诃息看草原的松石虎皮看厭了,到了中原就喜歡些亮閃閃的小東西。她的眼光同中原的孩子一般,見到喜歡的漂亮玩意兒便全擺出來,絲毫不管是否搭配合适,于是殿中便花哨又混亂得如盤絲洞一般。
聞淙擡手捧起她床邊挂着的一席珠簾,那珠簾是她自己用一串一串毫不相幹的珠鍊拼成的,其中有珍珠也有瑪瑙,不知是個什麼風格。
他無奈一笑,将珠鍊放下。
“等你搬到我那兒去,隻怕你這些小東西得挪三天三夜。”
诃息剛在床上坐下,聞言驚詫道:
“我為什麼要搬到你那兒去?”
聞淙聽了也很訝異,說道:
“我們成親後,你不就要搬去重華殿嗎?”
诃息想起來,臉上立時紅了。如她桌上的朱砂口脂一樣。
聞淙将口脂拿起來,指腹輕輕在其上上打轉,朱紅的色彩留在指尖。
“不過也不急——我小叔父剛剛過世,照例孤一年内辦不得婚儀。此事真是越拖越久……”
他目光微寒,不過寒光轉瞬即逝。聞淙自桌上捏起一張紙,其上滿是诃息大大小小的漢字。宮裡給她和赫舒請了先生,每日花幾個時辰學漢話讀寫,這是她的功課。
聞淙捏着那張紙,皺眉看了許久也未看明白,正要相問,诃息便已紅着臉上前,相當野蠻地将宣紙轉個方向,拍在聞淙面前。
“你看反了!”她赧怒道。
那一整張都是“淙”字,聞淙這才看明白。
聞淙啞然失笑,指尖一松,紅色的口脂便将他的指印留在白宣一角,閑章一般。
“笑我什麼……你笨死了……”诃息嗔怪道,飛快地從他手裡搶過那張紙,匆忙塞在桌下。
“我在笑——我真想今日就同你成親。”
聞淙捏住诃息的下巴,指腹上的口脂印在她下巴上,如同一輪自她臉上升起的小小紅日。
诃息摸摸下巴,指尖輕觸,卻怕把那紅印抹花。她緩聲道: